第三十六章 夏天里的第一只蝉（2 / 2）

她问：“这是什么？”

龚云飞笑笑说：“给你的护身符。它可以让你百毒不侵。”

“我好像吃过。”

“嗯，你应该吃过。它叫花椒。”

小雨半信半疑，但还是把香囊带上，龚云飞再三叮嘱她务必常嚼花椒，小雨答应了。

“那我走了？”小雨望着树上趴着的龚云飞说。

“走吧。”

小雨听了，走出了院门，但没过几秒，她又折返回来，对仍趴在树上的龚云飞问道：“你不打算下来送我吗？”

龚云飞趴在树上，一动也不动，他很想告诉她为什么，但是，他又觉得太丢人了。所以，他决定打肿脸充胖子，继续撒谎道：“这里风景好。我懒得下去。你走吧，我不送你了。”

“那我这次可真的走了啊。”小雨明显有些失望。

“嗯，我会照顾好老爷子的。你放心。”龚云飞又加了句。小雨笑了，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龚云飞突然觉得很难过，但是，难过不难过的，对于他而言，又有什么不同呢？

“难道你不去送她？”陈红珍突然在身后说道。

“我？凭什么呀？在她眼里，我只是她的一个旧同学而已。”龚云飞有些无力地说。

“你是什么，得由你自己说了算。”

“奶奶，我不敢……”

“你才多大？这不敢那不敢？长这么大，顶个毛用？有什么想做的，尽管去做，大不了，全部推倒重来。反正不亏！”陈红珍的话字字如针，扎在龚云飞的心上。他再一次为自己感到难过。他不得不承认奶奶说的是对的，只是，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从树上下来。

“奶奶，你帮我个忙……”

“臭小子，这事儿我可帮不了你。“陈红珍不由分说，打断了他的话，抛下了一句，“你得靠你自己。”便不见了影踪。

龚云飞气得大喊：“奶奶，我下不来啊，你帮帮我……”可是，腿脚灵便的陈红珍早已闪出了大口，最近她迷上搓麻将，现在她一门心思地惦记着和几个老娘们的麻将之约，她听不见龚云飞声嘶力竭的呼喊。那天，爷爷一大早就出去打渔了，他一出海就是一整天；巧的是，奶奶出去搓麻将通常也是一整天，这就是龚云飞在树上整整趴了一整天的原因。

没有水，没有食物。五月的太阳热烈地蒸腾着空气里的每一丝水份。龚云飞又累又渴又饿。他放弃了挣扎，放弃了尝试，安安心心地抱着树干等着时光流逝。他知道，爷爷会在十个小时后会回来，只要熬过十个小时，他就有救了。

龚云飞曾试过靠自己慢慢往后退，从树干上溜下来，无奈树实在太高，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试图大声呼喊，只可惜，在这个封闭的小渔村，人们只对流言蜚语敏感，对其他人的生生死死都看得开，哪怕隔壁邻居已经拿刀枪血拼，恐怕也只能惊动粪坑里趴着的某只蚊子而已。所以，龚云飞心如死灰地在树上趴了一天。

当爷爷打渔回家，看到自已一手养大的、身高七尺的孙子，像条死鱼干一样地贴在树上时，一时悲从中来。幸好，龚云飞及时地发出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呼叫，他不知道，他这一声呼喊不仅及时地挽救了他自己，也挽救了爷爷。因为龚大河以为龚云飞寻了短见。在前一秒，他几乎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痛楚击碎胸腔。但，当他了解到龚云飞为什么会贴在树上时，他几乎想抄起棍子，立刻打死这个不成器的孩子。你说，一个大活人竟然差点被一棵树困死？这说出去，他龚大河实在丢不起这个脸。

爷爷铁青着脸，把龚云飞弄下树，然后一个人蹲在院子里吧唧吧唧地抽水烟。龚云飞经历了这一天，似乎也丢了魂魄，他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无心讨好爷爷，只是望着天上忽明忽暗的星星，他忽然相信了爷爷说过的那句话：“你要信命咧。”

小雨已经走了罢？他有很多话没有说出口，其实他很想说去当志愿者这事情，其实还是有点危险，如果能不去，还是不要去罢。她神经这么大条，他甚是担心。但是，他说不出口，因为他不知道他应该以什么身份来说这些话。

这么多年过去了，于他而言，她还是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