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水果（1 / 1）

在小雨没来的时候，龚云飞便和对床的福爷、小强和长发青年大眼瞪小眼。不过，这一天瞪下来，龚云飞只觉得眼睛酸疼得厉害，毕竟以一敌三，眼睛它有些疲态。不过，很快地，龚云飞便意识到长瞪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想想未来始终还是要和小强在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如何化干戈为玉帛才是高明。

于是，他开始和对床仨儿“叙旧”。只是鉴于双方两床距离过远，再加上过往的不友好交往历史，这叙旧叙得有点费嘴。一方面，为了让对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意思，双方都不得不把嗓门提高了几分；另一方面，对方有仨人，除了木乃伊长发青年舌头不能动弹外，另外还有两张嘴巴，但对龚云飞而言，这尚是可解决的问题，毕竟当年在深圳卖房卖了几年，除了嘴皮上的工夫外，他也实在找不到更多的长处了。在龚云飞三寸不烂之舌的努力下，九号病房的友情迅速升温。

只是，这动静闹得实在有些大。护士站的护士们经常听见九号病房的四个伤残人士三张嘴巴你一言我一语地互喊着，吐字不清，但嗓门挺大，那架势与其说是“叙旧”，还不如说“斗嘴”。有几次，医生查房，听到九号病房里闹哄哄的，还错以为是家属医闹，差点儿没报警。为此，小护士们曾予以口头警告，无奈房中四人实在找不到其他的娱乐方式来打发时间，便把警告当作耳边风。久而久之，护士们也只好听之任之。

毕竟这是三个血气方刚且躁动不安的灵魂——木乃伊可忽略不计，它们被困在一副残缺的肉体里，有太多的精力需要消耗，而说话是他们唯一的方式。

福爷和小强本身就是口水多得很的人物，再加上龚云飞这个口无遮拦、无论什么话题都能聊两句的主儿，以致仨人经常聊得热火朝天、火花四溅，再加上大家都单身，没什么亲属来探望，有的是时间，于是，九号病房的仨人经常从早侃到晚，侃到口干舌燥，侃到难分难舍，侃到彼此有时竟生出几分“恨不能早些相识”的遗憾。

他们聊的内容五花八门，有关女人、金钱、天气、足球、赌博、奶茶、钓鱼等，无所不谈。他们聊得并不深刻，但聊得很露骨，很粗俗，也很热闹！不，是非常热闹，热闹得人神共愤！只可惜，他们浑然不觉。每当他们开始聊天，同楼层的病房就纷纷识趣地把门紧闭。那一阵子，护士站的护士们觉得听力都普遍下降了不少——因为他们不像其他的病友可以给自己佩戴耳塞。

而九号病房也有难得安静的时候。那就是下午三点到七点左右，那是小雨来探望龚云飞的时间，也是九号病房同层楼的五间病房的最佳午休时间。

小雨嫉恶如仇，对三个小混混的下场没有半点同情心，而对自己做出的过度防卫从未有过丝毫忏悔，因此，当小雨的脚步声在楼层走廊里响起的时候，这仨儿便紧闭嘴巴，只恨自己没有“隐身衣”之类的防护手段把自己变透明。而龚云飞一见小雨，便有些“见色忘友”，往往只顾着哄小雨。因此，这探望的时间，便成了九号病房及所在楼层的难得的宁静时光。慢慢地，整层楼的病人们都知道当那个齐肩头发女孩来院的时候，就是补觉的好时光了——小雨经常一待就是两三个小时，这几个小时对急需充分的睡眠休养的病人来说，实在是太珍贵了。

小雨时常会捎带来一些水果，龚云飞十分慷慨，经常和对床的三个病友分享。可是，因为四个人都是被固定在床上无法动弹，因此，龚云飞只好把水果扔到床对面，只是他扔的手法不是很好，对床的仨人有时接得到，有时接不到。最可怜的是长发青年，因为被包成了木乃伊，说也不能说，吃也不能吃，香蕉明明落在了嘴边，却吃不到，只能过过眼瘾。

有一次小雨看到对床到处散落着自己前一天带来的水果，心里明白了几分。她不动声色，第二天，她带的水果是几只迷你榴莲。

福爷等小雨一走，便召唤龚云飞赶紧扔水果，那榴莲的香味把他们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龚云飞恰巧讨厌这榴莲，但想到这榴莲似乎不太适合扔，万一扔到人，可就是伤人罪了。福爷他们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龚云飞思虑周全，只好把所有的幻想化作一声长叹，最后他们只好通过鼻子闻的方式来满足口欲。

福爷深吸一口气，咬着后牙槽，冷冷地说：“你的女友够狠。”龚云飞笑笑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