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脚滑(1 / 2)
算命摊子上,老道士见那道人好像没心思搭理自己,带着束发少年去往里面逛了,当即长叹一声,今日贫道命数有变,不宜摆摊呐,收摊收摊,来日再来。
等到对面的一些商贩再次看去,那摊子位就只剩下残存的木桌了,哪里还有老人身影。
好像只在眨眼间,刚刚还在收拾摊子的黄袍老人,就已经背着包袱跑路了。
而越往里走,就越是繁华,街边一些叫卖吃食的摊子渐渐少了,反之,装饰类等有纪念意义的摊子却多了起来,比如云素城特有的雕花刻纸,毕竟临近新年,卖对联红福的也不在少数。
张九真好像对此全然不感兴趣,一副心不在焉状,随口问道:“这一路走来,就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事物?那包纸也不用丢,拿着就好。”
束发少年摇头,默默将要丢掉的纸包塞进兜里。
张九真再问,“真的半点半分都没有?”
这小子一路上,自打看见对联眼睛就停不下来,也奇怪,他能认得几个字?看得懂吗?
李远扬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望向道人,眨了眨眼,问了个摸不清头脑的问题。
少年深呼口气,轻声道:“那个,张叔,城里过年是怎么个景象啊?也会像镇子里一样放炮仗吗?噼里啪啦,可热闹。”
道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笑了笑,“想见识见识吗?”
少年低下头去,不说话。
道人好像自顾自言语,“只是如此一来,好像就不能赶在年前到门上了。”
少年头低的更低了。
不曾想,那道人话风一转,“不过,我夜观天象,近来要下一场大雪,不适宜赶路,唉,那就只能留在这里过年喽。”
少年没有抬起头,身躯颤颤巍巍,继老乞丐死后,第一次无声哽咽起来。
道人一拍矮自己半头的少年肩膀,笑着打趣道:“呦,怎么好端端的就哭了?打住打住,男儿有泪不轻弹嘛,怪我怪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作为补偿”
道人袖袍一挥,豪迈道:“既然到了城里,怎么能不下馆子?走,要吃就吃最好的!”
一向不善言辞的少年,薄唇微张,最终还是没能说出那俩字,就只能跟在道人身后,弯腰低下头去,就此致谢。
灰袍道人身形一顿,摆了摆手,大笑一声。
“走,吃火锅去!”
饭桌上,少年坐在道人对面,终于吃着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火锅,一手捏着筷子,却就只是默默加菜吃着。
吃着吃着,眼眶就不争气的又湿润了。
二楼上,有些瘦弱的少年望向窗外,没来由有些感伤,就只是望向远方。
记忆中,老乞丐在的时候,每逢春节,镇子里的人便阔气起来,施舍的分量都要较平常多些。大概是觉得嫌弃他们这些乞丐春节也要蹲在街边,很是晦气,那些住在福禄街上的富贵人家们,就会唤仆人给送来些吃食,好让乞丐们自个也过个年,可别挡住了镇里的福运。
自然,那时一身破布袍的矮小老人,与正小的李远扬相依为命,当接过那些送的吃食,老人总是会让个子很小的孩子多吃些。
那小孩子好像也懂事,每次都对着老人眨眼,看着地上的半只烧鸡和几个硬馒头,囫囵吞枣塞下半个馒头,看向一旁望着自己充满笑意的老人,稚声稚气叫喊着,爹,我吃饱了,你也来。
这时候,老人往往会说一句,我还不饿,你多吃些,一直等到孩子吃完,头上半边霜白的老人,这才开始吃剩下的。
不过,剩下的仍然是一整只烧鸡,只是那几块硬的可以砸人的馒头没了。
孩子自然是早慧的,老人身体什么样,他最清楚不过了,若不是这每年的烧鸡,甚至扛不过这几年。
就算这样,几年后,老人最终还是因为身体常年来积累的伤病走了。
只有孩子自己知道,伤病虽然重,却并不是无可救药,当老人背靠泥墙无力到站不起来了,直到最后活活痛死,临走前,就只是摸了下满脸泪水有些手足无措的孩子的脸颊,就彻底断气了。
孩子不是没有求过镇上的药铺,跪了整整一晚上的孩子,在铺子门口,头都磕破了,也没求来一点药材,反而被店伙计嫌弃,挡着了生意,拿起笤帚作势就要打,他见识了不少讨要的乞丐,没了耐心,不耐烦道,就你那点钱,连药渣子都买不到。
自那以后,孩子就再也没见过烧鸡。
自那以后,孩子也再没有来过药店。
自那以后,孩子变的沉默寡言,几个月没说过几句话,一度想要就此了结余生时,却想起了老人一直告诫他的几句话。
你的命不是为谁而活,是为你自己而活,哪怕我死了,也要尽力,尽全力的去活着,听懂了没?!
老人严厉呵斥道。
孩子懵懂的点了点头。
自那以后,孩子就成为了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