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温庭筠给帮鱼幼薇编着头发,一边交代着一些生活细节,比如逢候洗发,逢节洗澡。要趁着正午的阳光把头发晒干,晒透,然后用梳子梳好,最好再用篦子整齐。当时他送了女孩一包包好的皂荚,并给了一张洗澡皂方。还送了我一张手帕。
“彷佛他知道我没有手帕擦汗会被人嘲笑似的,可他却不知道我家里根本没有机会用皂方洗澡。”女孩心里暗想。
现在记述起来,幼薇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唯有在飞卿的书房里,那个清新,安静,窗明几净的地方,四季才是真正的四季,节气也才有该有的模样,而幼薇也才看上去,是个真正的女孩,而非游离人间的野鬼。
女孩在学诗的时候,别人要想很久的韵脚,女孩很快就能对上。
“当时他对我说,进步很快韵律敏感,记性也很好,如果我是男孩子,一定可以考中,那作为女孩子,也可以找到很好的郎君。”
其实女孩心里觉得,也不过是在市场叫卖的技巧而已,有韵律的卖词才会被人注意。这是卖了十几年海棠的敏感,也是对那份缺失的爱思索了十几年的敏感。
女孩自知家里情况,配不上什么贵族郎,自然从不奢望。但是那段时间,好像要考试了,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赶考的学生。在飞青这里交流诗词,在京城备考,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而飞卿偏偏有意无意的带女孩到他们之间。
当飞卿为幼薇介绍李亿时,幼薇已经董事,懂得去合适的地方洗澡洗头,懂得对自己拮据的衣服打理整洁,更懂得妆容铅华。可听到那些夸赞的话,幼薇心里自然是百般滋味难以言喻。
温庭筠是鱼幼薇的老师,将幼薇从巷厝之间的泥土中带到京城文人墨客的书房,而李亿则将幼薇从待嫁的闺房送到了诗文候教的道观。
每个女孩都幻想过结婚后的生活,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到,小小庭院中自得其乐。何况是老师媒妁之言,且李亿也是状元。于是在短暂满心遗憾的伤怀之后,同意了这门亲事。
可幼薇不曾想到,李亿家中已经有一凶悍正室,在原配面前,仿佛李亿才是家中的妇人。
或许隐忍可以带来生活的平静,毕竟这场婚嫁让幼薇远离了无根无芽的生活。可是在精神的抚慰上,只有温庭筠可以带来治愈。少时的幼薇面对先父的事实,仅以诗词聊以自慰,当飞卿进入幼薇的生活后,一切开始变得饱满起来,可如今,再次陷入世俗的漩涡,当伤害一次一次袭来,没有娘家依靠的幼薇只得离开。
李亿送幼薇来到一所道观,而幼薇并不剃发。李亿说,一年,一年以后我来接你回家。
而这一等,就是三年,也正是这三年,幼薇终于成为玄机。
女孩不再是巷陌间的卖花女也不是谁家中好诗词的小妾,而是名噪一时的女冠诗人。
好像所有女人都要靠男人活着,当小的时候,女孩常常把家庭落魄的生活归咎于先父。可如今看来,女人并非不可远离家庭。
山门之内的世界虽然于世界隔断,但仍然也有着世俗里大部分的东西,比如身份地位,比如钱财。
那段时间里,总有因我的诗名而来的香客,在道观的地位也自然受人尊敬。大唐的女冠,道观有自己的田亩,且不需要赋税,于是也有了一些女人慕名而来。
在这里因为无关未来,无关嫁娶。有时候,看新来的师妹,更多的是惊叹和带着好奇的喜欢,但她好像成熟的更快,更在乎自己的未来。懂得如何在旁人的喜爱、羡慕、甚至妒忌中游刃有余,知道怎么应对那些男孩子的关注。
大唐的包容,让女道士可以打开观门,一如其他所有宗庙。人们前来跪拜,而女道士自然替神仙收下香火钱。那时离开家庭的女人有两种去处,娼妓酒楼和女冠山门。在更长久的岁月里,并非所有朝代都有着大唐的气度,在历史上更为流行的一种世俗是说,抛头露面的女人是耻辱的。
再遇到温庭筠,已是在道观过了很久。此刻再见,已没了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面前只有一个会写诗的道女,法名玄机。关于飞青的故事,永远在我心里,无论是幼薇还是玄机,年时爱过的人,会爱一辈子。我是否也会是他的痛?是否会是他一生里藏起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