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 三十八(1 / 2)
静夜无风,皎洁的月亮不知何时竟变得朦胧了起来。
更夫看着毛茸茸的月亮摇了摇头,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想来明天定然是个大风的天气。
“咚——咚!咚!咚!”更夫随手打起更鼓,一慢三快已是四更。
他打着哈欠往前走着,快到近前才发现十字街口好像站了不少的人。更夫上了些年纪,用力揉了揉眼睛才勉强看出是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士正在列阵。里长没交代说今天夜里有兵戒严,依照规矩他便还要再往前走半个坊市才行,可前面的军士杀气腾腾,看穿戴也不像是五城兵马司的人马,更夫的脚步不由便有些迟疑。
对面的军士早就发现了更夫,已经有箭手弯弓搭箭,更夫还想上前问问情况,才走两步便被对面的军士出声喝止:“禁军驻防,闲杂人等勿要靠近,再往前走格杀勿论!”
一声大喝宛如霹雳,吓得更夫手脚软麻,连落在地上的灯笼也不要了,屁滚尿流的转身就跑。灯笼落在地上立时便燃了起来,忽的一下腾起一团火球。火光虽然一闪即逝,却刚好照亮了街角的一片阴影,一名弓手才把羽箭撤下便隐约间看见两条人影一闪而过。
军士用力挤了挤眼,穷尽目力想要分辨暗影中的情形,看了半晌,直到灯笼的骨架烧尽也没再见有什么异常,看了看身边,见周围的队友都是一脸淡然,这才相信只是自己眼花。
待那名军士把手上的长弓放下,阴影中的梁书和孟玄松这才松了口气。
孟玄松拍了拍梁书的肩膀,示意让他跟在自己身后,两人便顺着房檐下的阴影一路前行,七拐八绕地向北而行。
走到一处僻静的所在,梁书终于忍不住一把拉住孟玄松的袍袖,低声喝问:“你确定是太子调遣禁军封锁了内城八坊?他哪来的权利调动禁军?!”
孟玄松被他拽的险些摔倒,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了身形。眼见坊门近在咫尺,穿过之后便是孝仁坊的地界,粱书恰在此时发问,便给了孟玄松一个不得不说实话的理由——太子赵济的贤名在外,一向又不问政事,我凭什么信你的鬼话去相信他要造反?你又凭什么证明自己不是受人指使来陷害太子的呢?
孟玄松的心里也很清楚,梁书的疑虑实属正常,若是有人无条件的相信自己,那才真是怪事一桩。久闻梁书与崇宁公主的感情甚笃,既然他有意要问,孟玄松便决定把实情全告诉他:“如今兵部群龙无首,殿下便以清君侧为名,向驸马求来了禁军的虎符。您也知道,商驸马正在分派换将的事宜,他有这个权利。”
梁书闻言一惊,虽然他有这个心理准备,却还是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这话我不能相信,商孟林是驸马,无论谁做皇帝,他这辈子都只能是个从五品的驸马都尉,他吃错药了才会跟着太子造反,这对他没有半点儿好处!”
孟玄松摊了摊手:“我不清楚他们之间究竟说了什么,我只知道禁军统领鲁大海曾来过东宫一次,第二天禁军便开始上街巡查,及至昨晚,他们甚至封锁了内城八坊,除了参与丹成大典重臣车驾,其余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他看梁书还是不信,便又补充了一句:“我听说太子去探望公主那天,公主的病情曾有过反复,或许……也与此事有关也说不定。”
梁书还是不敢相信商孟林会做这种傻事,可另一方面他又开始担心赵轶的病情。江屿说过公主的病情已无大碍,除非有人暗中捣鬼,否则又怎会横生反复?
孟玄松见他不再说话,便继续道:“我和延益虽然称不上莫逆之交,却也知道他的为人不该如此。可事实摆在眼前,根本由不得你我不信。”
默了半晌,梁书还是摇头:“太子的左右卫率各有五千精锐,他有这些兵马在手足可以荡平京城,干嘛非要兴师动众的借用禁军?”
孟玄松叹了一声:“左右卫率虽是太子亲军,可军中安插有云骑校尉,任何调动都要知会云骑校尉之后才能成行,而且太子调动亲军很容易引人猜忌,反倒不如公开借用禁军,虽然同样惹人猜忌,可罪责却有大半落在了驸马身上。延益这次……糊涂啊。”
梁书重重的一拳砸在墙上,重重喘了几口粗气之后,忽然又摇了摇头:“鲁大海的为人一向油滑,他绝不可能跟着太子造反!”
孟玄松知道他想说什么,不等他说完便接口道:“鲁大海当然不值得托付,真正让我顾虑的,是罗世英带着五千左卫率在西郊练兵,马池口距离京城近在咫尺,距离最近的和义门就在兴礼坊里,如果门里有内应,罗世英的精骑不消半个时辰便能冲进皇城!”
虽然还是孟玄松的一面之词,可梁书出身将门,一听便知孟玄松所说并非虚言,只不过,若是赵济真有如此安排,难道陛下会全无所觉?军中的云骑校尉也绝对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两人再也不敢耽搁,一路无言向着坊门潜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