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二十七(2 / 2)
孟昶还要说话,却听见脚下传来一阵机关摩擦发出的闷响,抬头一看,见粱书正对他们招手。
地道口缓缓打开,拉断了许多藤蔓。梁书吹着了火折子丢了进去,见那火星久久不曾熄灭,才对方怡白说道:“我先下去看看,你们在上面等我招呼。”
他也不等对方答复,说完之后便一跃而下,摸黑转了两圈见并无异状才招呼方怡白和孟昶下来。两人先后落地,洞口的机关也随之缓缓关闭,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暗室里空气并不沉闷,只是充斥着似有若无的霉味。
梁书根据记忆找到墙上的油灯,点燃之后便从桌子后面拉出来一张椅子,用衣袖掸去尘土后才请方怡白过来坐下,方怡白肋下疼痛难忍,赶忙坐下运功调息。
孟昶见方怡白表情痛苦,便挨着梁书坐到了地上,缩的像只寻找母鸡保护的小鸡崽子,可梁书也正自顾不暇,一心想着如何把脱臼的肩膀接上,根本顾不上理会孟昶。
室内静得出奇,百无聊赖的孟昶很快便坐不住了,一骨碌爬起来,跑到书架前面去翻书册。因为一直藏在地下久不通风,大部分纸张都生了霉斑,他挑出来几卷相对干净的卷轴,铺在桌上一看,竟全是描绘机关布置的图纸。
孟昶虽然不善与人交往,却天生喜欢钻研奇淫巧技,见了这么多机关图纸不由大喜,十分贪婪地看了起来。图纸画的繁复,他一边阅读一边惊叹,不知不觉就看完了一卷。
小心的收好卷轴,换了一卷再次展开,里面却是建筑的图纸,看规模倒是不小,可对孟昶却提不起半点儿兴趣。他起身回到书架前面重新挑选,一眼便瞅见其中一个卷轴十分老旧,靠外的部分都被磨出了毛边,显然是经常被人翻动的样子。
孟昶猜测这大概是此间主人最喜爱的一卷,便很不客气地抓在手里往回一拉,可传回来的手感却很不对劲,卷轴仍旧纹丝不动,可整排书架却无声无息的移了开去,露出了后面的一间密室。
孟昶吓了一跳,三两步边跳回到梁书身边,惊喜道:“大哥哥你快跟我来,我找到了一个密道,咱们兴许能从那里逃走呢!”
梁书很不擅长接骨,此时正在咒骂江屿为什么不在身边,听见孟昶即惊且喜的叫声便很不耐烦:“你动墙上的卷轴了?别瞎叫唤了,那不是密道,是人家主人的卧室。”
孟昶扭头看了看黑黢黢的门口,疑惑道:“主人的卧室?你们早就知道这里有机关的吗?”
梁书翻了个白眼:“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看孟昶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便吓唬他道:“里面真是个卧室,除了一个臭烘烘的死人之外也没别的东西,你别乱跑惊动了死者,当心人家起来抓你。”
孟昶不以为然,听说里面有个死人之后反倒来了兴趣:“死人有什么好怕的,你要是害怕就算了,我自己过去瞧瞧。”
“嘿!你瞧不起谁呢!来来来,你过来瞧瞧,吓尿了裤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梁书被他说得气结,起身便往密室里走,很熟练的点起了桌上的蜡烛递给孟昶,自己则用单手推开了棺盖,露出了里面黑褐色的干尸。
莫可名状的臭气扑面而来,梁书乐呵呵的去看孟昶,可对方的表现却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不仅没被干尸吓得屁滚尿流,反倒皱着眉头研究了起来。
他戳了戳干尸的脸颊,又按了按干尸的肚子,最后又掀开裤腿去看死者断掉的双腿,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对死者可谓毫无敬意。梁书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心中默默念叨:“莫怪莫怪,这小子跟我一点儿都不熟,您要是生气,尽管给他托梦好了。”
“这人好像是服毒死的呀。”
梁书正忙着甩锅,听见孟昶说这人竟是自杀死的便来了兴趣,凑到棺材跟前问道:“唬人的吧,他都干成这样了,你还能看出是服毒死的?”
孟昶点头,就着烛光从死者的衣服上捏起来一只干瘪的蜈蚣举到梁书眼前:“如果不是用了剧毒,他在这里根本成不了干尸,这只蜈蚣八成也是被他的血肉毒死的呢。”
梁书吁了口气,感同身受道:“每天在这种鬼地方活着,换做是我也早不想活了。”
孟昶却不以为然:“他的双腿是被生生折断的,指甲上也有受过针刑的痕迹……这人很久以前应该受过酷刑,搞不好肚子里也被人做了手脚呢。”
梁书默默咽了咽口水,随口接道:“肚子里能做什么手脚……”
孟昶解开了干尸的外袍,露出了里面绷紧的肚皮,他指着其上一道几不可查竖纹说道:“从这里开口就能露出里面的肝脏,行刑的人会用刀去割肝脏,受刑的人很疼,却不会死……”
这一番话说得梁书毛骨悚然,他一直以为来俊臣的请君入瓮已是酷刑中的巅峰,想不到竟然还有孟昶口中所说的这种可怕刑法。此时再看这具干尸,竟忽然多了几分不可言说复杂情绪——这人生前已经够惨的了,好容易死了,就不该再受打扰。
于是他单手为死者整理好衣衫之后就把棺盖推了回去,然后,他拉着孟昶跪倒了棺材前面:“前辈在上,我们三人被人追杀流落至此,原本无意打扰前辈安眠。晚辈这厢给您赔礼了,叨扰之罪还望宽恕。”
孟昶见梁书说的虔诚,便也跟着说道:“前辈明鉴,我们被坏人困在这儿了,坏人可厉害了,还请您保佑我们,只要我们能平安出去,晚辈一定帮您报仇!”
梁书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斥道:“胡说什么,你连他谁都不知道怎么帮人家报仇,赶紧跟我磕头赔罪!”
他说完便拉着孟昶一起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才要起身,却见面前的棺材忽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