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 十九(1 / 2)
含烟惹雾每依依,万绪千条拂落晖。为报行人休折尽,半留相送半迎归。
春香阁,名为‘望江南’的包厢里,气氛凝重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屋里没有姑娘,圆桌上只坐着梁书和唐若曦。两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目不转睛的看着江屿,而江屿却迟迟不肯开口。
梁书终于耐不住性子,当先开口:“你不是知道周万山和石大可的死因了吗,倒是说啊!”
江屿呼了口气,这才缓缓说道:“周万山当然是被砒霜毒死的,可问题是,房里不仅没有找到装毒药的容器。家里的下人也没听见他房里有什么奇怪的声音。这就是本案唯一的谜团。”
服下砒霜的人,腹内会有剧痛,那种痛苦绝不是寻常人可以忍受的,是以,砒霜致死的人,死前都会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可周家的下人很多,不仅没人听见有外人来过得迹象,夜里也没有人听见他房里有类似的惨叫声。因此,周万山的死因才显得扑朔迷离。
这些都是一早就知道的事情,唐若曦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说话,梁书却催促他继续往下说。
江屿挠了挠鼻子,便继续说了下去:“我曾设身处地的想了许多办法,却都没法完整复现周万山的死,直到昨天,我知道周万山和石大可的晚餐中有鱼脍和西域葡萄酒时,才隐约有了答案。”
梁书挠了挠头:“你不会想说,葡萄酒和鱼脍同时吃会中毒吧?我家经常这么吃,也没什么事儿啊!”
江屿无奈的看了梁书一眼:“葡萄酒和鱼脍当然没问题了。这春香阁里也有这些东西,我虽然没吃过,不过这几天总还是见过几次的。我发现,有的客人喝葡萄酒的时候,喜欢在酒里加冰块。”
梁书点头:“那葡萄酒一定要冰镇过后还好喝,不然,那股生涩的味道实在难以入口。可是江屿,我之前就已经说了,当晚的餐具上都没有验出砒霜的痕迹,你就不要在这上面费心思了。”
听了梁书的话,江屿不由腼腆一笑:“你们可以证明餐具上没有砒霜,可你们却没法验出其中有没有迷药。葡萄酒是周万山自己的,可鱼脍却是石大可带来的。我打听过了,在春香阁这里,一份鱼脍就要卖二两银子,可石大可自己却是一个欠了一屁股赌债的人,究竟是什么原因,肯让他花二两银子去买一份鱼脍呢?”
梁书皱眉思量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
江屿便继续说道:“鱼脍之所以贵,除了对鱼的品质有要求外,也对厨师的刀工有着很高的要求,一条新鲜的活鱼开膛去鳞洗净血水后便要动刀,不仅下刀要快,还要求每片鱼脍的薄厚均匀,听说技艺高的大厨,切完一整条鱼后,鱼头竟然还活着。”
唐若曦听得微微皱眉,梁书却有些不耐烦了:“宫里的御厨都有这本事,这跟你说的中毒有什么关系啊。”
江屿挠了挠鼻子,笑容腼腆的摇了摇头:“鱼脍确实跟中毒没有关系。只是,吃这种东西最讲究新鲜,所以,外带的食盒下层总会装上一层碎冰,我想,真正让石大可肯花二两银子的原因,只怕就是这些冰了。”
“想要冰,直接在水铺买一些不就好了,几个铜子儿就能买一大块呢。而且,他要冰有什么用啊?”
江屿轻哼了一声,摇了摇头:“这就是石大可真正用心良苦的地方了。周万山喜欢讲排场,他见石大可带了鱼脍过来,自然就会把珍藏的葡萄酒拿出来喝,此时月份还早,周家定然来不及准备冰块,那就正好可以用食盒下面的碎冰来镇酒。”
梁书挠了挠头:“听你这么说,这石大可确实还想的挺周到的,可这有什么意义呢?”
江屿无奈的耸了耸肩:“这样,石大可才有机会把搀了迷药的冰块堂而皇之的加进周万山的酒杯里呀!”
葡萄酒本就有股生涩的味道,即便掺进了迷药,想必周万山也喝不出来。吃完晚饭,石大可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周家。等到晚上,再通过雪绒坊门前运送皮货的小窗口爬进去,便可一路摸进周万山的卧室,再亲手给他灌下毒药。放好遗书之后,他再原路返回即可。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只要嫌犯对周万山和周家有足够的了解,便可轻易做到。
梁书思忖良久,却皱眉道:“水铺的冰都是在自家冰窖里冻的,寻常人家没有冰窖,怎么才能往冰块里搀迷药啊。”
江屿的脸上忽然挂起一抹诡笑:“听说石大可是个硝制皮子的好手,那他就一定知道通过硝石制冰的办法。纯净的硝石放在水里,再在水里放一个装水的铜盆,过不了多久,铜盆中的水便能结冰。这可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手段。”
唐若曦闻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蜀中酷热,不少人家都用这种办法消暑度夏。”
梁书哦了一声后便陷入了沉思。
江屿说的很有道理,原本杂乱无章的线索此时已经串成了一条线。可问题是,石大可也已经死了,那么又是谁对他下的手呢?
江屿说得口渴,喝了口茶后才继续道:“当然是另外一个,看穿了石大可诡计的人做的了。”
有谁会比妻子更了解自己的丈夫,有谁会比主人更了解自己家的漏洞?同样是做皮货生意的,硝石制冰的手段又不是只有石大可一个人会?如果孙氏以为夫还钱为由,约石大可吃饭,想必石大可一定会欣然赴约吧。
石大可自以为奸计得逞,外加孙氏是个妇人,如果采用类似的手段给石大可下药,估计他也不会有什么防备。而且石家石小门小户,家里又只有一个老仆,即便真弄出什么动静,也不必担心被人发觉。
听了江屿的解释,梁书断然摇头,他十分烦躁的在房里转了几圈,忽然开口道:“不对!石大可枕头下面的遗书一定是周万山亲笔所写的,那个笔迹错不了,跟诗笺上的一模一样!这说不通!”
江屿闻言只是轻叹了一声:“诗笺上的字,其实是孙夫人写的。”略顿了顿,他继续道:”那间书房其实也是孙夫人的。里面的账册、书信,全是孙夫人写的。孙夫人说她不识字,其实,真正不识字的那个人是周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