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 九(1 / 2)
俗话说,雾气浓有大风,雾气重大雨凶。一声春雷惊醒了梦中的胡老头,也唤醒了沉睡中的神拳山庄。突然而至的大雨毫不留情的扯去了双乳山的轻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大地,带走了一切污浊的东西。
胡老头是罗瑞峰的管家,从前是茶山的管事,罗瑞峰看他年岁大了又无儿无女,就让他来给自己看家,老人心里明白,这是罗大爷找个理由给他养老罢了,于是便格外的感恩戴德。
人老了反而闲不住,胡老头见这场大雨来得突然,担心茶山上的排水沟挖的不够宽,便打算去山上看看。老人的年纪虽然大了可腿脚却挺利索,披上蓑衣拿了锄头便出了门。
外面的雨比预想中的还大,雨水细密而激烈,仿佛天河的水洒了下来。老人走得很慢,细密的雨点砸在斗笠上让他抬不起头,对他来说,每走一步都是一场胜利。
罗瑞峰的家门开在一条巷子里,巷口有一片土地种着一片竹子,胡管家觉得用锄头探路太不方便,便打算过去折一根竹竿。才走到竹林附近,他就看见地上横着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地上全是雨点砸起来的水雾,站在远处根本看不真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决定过去看看。
走到近处他才看清,地上的东西是一双人腿,小腿以上的部分倒在竹林里看不真切,不过旁边那口刀他却是认识的,那是八爷冯宪宗的佩刀‘劈风’。
冯宪超的尸体很快就被搬到了一间空屋里。
听完胡管家发现尸体的经过之后,方怡白领着江屿过去验看了尸体。冯宪超的一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另一只则半闭着,就像在扮鬼脸似的,看起来有些滑稽。死因倒是一目了然,他的脖子几乎被人一刀砍断,凶手下手狠辣,差一点儿就把他的头都给砍下来了。
冯宪超的脖子皮肉翻开,仿佛是凶手的狂笑。
大雨把整个尸体冲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液,肌肉、脂肪、骨骼、血管,每样组织都清清楚楚的摆在那里,好像一块洗干净的猪肉。雨水带走了他的血液,也洗净了凶手的痕迹。
江屿回到方怡白身边无奈的耸了耸肩:“唉,洗得太干净了,什么也看不出来。你能不能从伤口上看出什么?”
方怡白看了看那道笔直而整齐的切口,缓缓说道:“我只看出凶手用的是反手刀,一击毙命”
“你怎么看出来是反手刀的?”
反手刀是匕首、短刀的常用手法,是指刀客反握刀柄,刀刃向外与小臂垂直,以无名指与小指控制刀刃的角度,以划、刺、削、割、挑等动作伤人,招式灵活适宜缠斗。
冯宪超的伤口很大,不像是短刀或是匕首造成的,那就是反手长刀。
长刀的灵活性差,更利于劈砍,反手握长刀可说是舍本求末。只有在刺杀时才有人用——把刀刃藏在手臂下面,利用肩膀或身体回转的时机出刀伤人。
方怡白淡然一笑:“对我来说,每条刀痕都是有脉络可循的。”
验看刀伤首要是找出伤口的切入点,相比出口,切入点的创面更大、伤口更深,而出口的位置则相对更浅更细。冯宪超的脖子几乎被人砍断了,切入点和出口都不明显,但这人下手太狠,刀尖在颈骨也留下了一道划痕。通过这道刀痕,方怡白十分肯定,这一刀是从右向左划过来的,刀刃划过的时候还有一点向上倾斜的角度。
那么问题就来了。受到手腕和手臂结构的限制,我们几乎无法向里划出一条直线,所以刀法中的劈、砍、切全是向外走的,也就是说,右手持刀的话,刀势必然是从左向右的。要想砍出从右向左的一刀,要么,这人是个左撇子,不然,他就只能是反手出刀,以肩膀为轴心从右向左划砍而来。
方怡白一边说一边还在江屿的身上比划了两下。
江屿跟着比划了几下,又找尸体作了对照,觉得方怡白说的没错。可他还有个疑问:“那你怎么知道这人不是个左撇子呢?”
方怡白冲江屿翻了个白眼:“你没看见他骨头上的印子都掉渣了吗。这么快的刀,全力横劈的时候是不可能让骨头碎出渣的。”
江屿哦了一声,一脸羡慕崇拜的谄媚表情,旁边的孙承宗和马健康也跟着点了点头。
罗瑞峰围着尸体转了几圈,焦躁不安的说:“老八也是连刀都没抽出来就死了,现在还说什么反手刀,这不明摆着就是在说凶手就是我们自己人吗!”
神拳八虎之中只有马健康的武器是拳头,另外,程铁虎的兵器是短棍,吴从恩的兵器是铁扇,要是再刨掉用剑的孙承宗。剩下的罗瑞峰、燕一刀和谢连亭便都有了嫌疑。
而且神拳山庄里用刀的人也不在少数。如果凶手是冯宪宗的熟人,趁夜不备突然使出反手刀的话,即使功力远不如冯宪超也一样有可能杀了他。照这么看,神拳山庄里岂不是谁都有嫌疑不成?!
正在罗瑞峰暴跳如雷的时候,仇牧急匆匆的走到程铁虎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程铁虎听完之后浓眉一扬,失声问道:“当真?!”
仇牧重重点头:“当真,有人看见李贵骑马跑了。”
程铁虎厉声道:“给我抓回来,要活的!”
仇牧领命出去。
罗瑞峰满脸阴郁的问程铁虎:“老四,出什么事儿了?”
“老七手下那个叫李贵的胖子跑了,我叫人去追了。”程铁虎说话的时候眼神冷的像能滴出水来。
罗瑞峰想了好久都没想起那个叫李贵的胖子是谁,可这人竟然在这种时候突然跑了,说没有鬼才是怪事儿。
外面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人群自动分出一条路,从门口一直通向江屿面前。江屿和方怡白都是一愣,看着一言不发的燕一刀径直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