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 十二(1 / 2)
命运是个让人讨厌的词。命是自己的,可它的轨迹却不由自己做主,无论如何这都是个悲观的词,江屿不喜欢这种无力抗争的感觉,可有时候却又不得不相信命运真的存在。
他亲眼看见唐若曦随手把朝雨长刀丢到木楼顶上,又亲眼看见那道紫色的天雷劈中了插在木楼顶上的长刀,是天雷引燃了刷着同游的木料,继而才有了这场所谓的天火。
大概这就是木楼的命运吧。
火势很大,江屿躺在床上都能听见木料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外面人喊狗叫乱作一团,江屿却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他太困了,为了找到那支步摇,他在林子里转了整整一夜,如今事情已了,再没什么能阻止江屿好好睡上一觉。
客房的被褥全用干花仔细的熏过,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困意来袭,江屿打了个哈欠之后便沉沉去睡了。
天火预示着灾祸,所有人都相信今夜的清明山注定不会平静。齐家人忙着救火,段家人忙着伤心,方怡白忙着洗澡。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没人发现阴影中正有一只鬼四处游荡。
这鬼的头发被烧焦了一片,满是炭灰的白衣上有两个冒着火星的窟窿,整只鬼看上去热气腾腾,还冒着焦糊的气味,全然就是一副新出炉的模样。
此时,偌大一片客房中只有一两间还亮着灯火,白衣鬼却毫不迟疑,一路蹑足潜踪径直进了其中一间。这是一间二等客房。房中陈设简单,迎面是一张方桌和两张椅子供客人会客闲谈,墙边靠着一面柜子和两口木箱,供客人存放私人物品,再往里便是木床和衣帽架。木床没有幔帐,一眼可见床上正睡着个人,这人睡得很熟,不时还会传出鼾声。
木楼的火光透过绢窗把屋里照得一片通红,这位客人的随身物品不多,只有一个背篓和一个药箱,白衣鬼便就着这微弱的红光开始翻找,它的动作即轻且慢,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床上那人的鼾声十分讨厌,吓得它好几次险些失手弄出了动静。他耐着性子翻遍了背篓和药箱却一无所获,于是便把视线转向了床上。
床上这人不仅睡相极差而且竟然连衣服都没脱。
白衣鬼略一思忖便从怀里取了个瓷瓶出来,瓶里装的是“醉含香”的药粉,不管是谁只要闻了便要睡上一两个时辰。它轻轻地拔开了塞子,便把瓶口凑到了那人的鼻子下面。
命运这个词出现的时候往往意味着事与愿违。比如眼下,只要那个人吸两口气便可大功告成,可那人却突然打了个喷嚏。这个喷嚏即突然又响亮,白衣鬼下意识的收回手,可瓶里的“醉含香”却有大半洒在了它自己的脸上。醉含香不亏是天下第一的迷药,白衣鬼晃了两下便趴在了江屿的身上。
方怡白一向起得很早,他知道江屿爱睡懒觉,便先由荷莺伺候着吃了早饭。眼见着太阳已经升起老高而江屿依旧不见踪影,他终于忍无可忍跑去找江屿算账:“这个卖野药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怒气冲冲的走到江屿的门口,抬脚刚要踹门,却一眼撇见虚掩的房门根本没锁。
难道这家伙又跑了不成?想到这里他急忙推门走了进去。
房里略显凌乱,虽然背篓和药箱都在地上,可是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方怡白心里一紧,急忙去看床上,可哪里还有半个人影。惊疑中的方怡白忽然有些头晕,他心知有异急忙闭住了气息,这才留意到江屿的床上洒着一些褐色粉末——醉含香!
金色的天光从裂开的云层中射下几道光辉,穿过枝桠的缝隙,最终洒在一个已经糟朽了的秋千上。秋千绳上爬着许多不知名的植物藤蔓,已经腐朽的秋千板上竟然长出了蘑菇。不管这里曾经是谁的乐园,如今都只剩下了一片破败的狼藉。
秋千树下立着一个蓬头散发的女人,这人正看着秋千发呆,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江屿也正看着她发呆。
江屿被丢在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湿润的泥土已经浸湿了他的衣服,他不喜欢这种阴冷的感觉,而且那女人的状况也很不对劲,正常人谁会盯着一个破秋千看上半个时辰?于是他试探着问道:“那个……你没事儿吧?”
江屿的半边脸颊肿的老高,所以说话的声音有些闷,原本温柔的声音此刻听在那女人的耳朵里却显得那么刺耳。女人猛然回头,一株刚刚冒芽的野草被她一脚踩回了地面。
面前的人正是唐若曦。此时的她满身都是污泥和破洞,脸上全是炭灰,头发也被烧焦了一片,就连那支笛子也被烤的焦黄。一双秋水眸子看着江屿泪光闪动。
“死淫贼!”
骂声惊动了树上的鸟儿,也惊得江屿一脸愕然。他明明记得自己是一个人睡的,谁知道怎么一觉醒来怀里却多了个黑黢黢的女人?恍惚间他还以为是烧炭人的老婆走错了门呢。谁成想这人竟然会是唐若曦?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点中了穴道,然后就被捆成了粽子扛到了这里。
“唐姑娘……这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呸!死淫贼!”
“唐姑娘你相信我,我真的什么也没做……再说……那是我自己的房间啊……”
“闭嘴!你这个死淫贼!”
江屿叹了口气,自己好端端的在屋里睡觉,结果一觉醒来就成了淫贼,这不是讹人吗?他忽然想起师傅曾经说过的话——千万不要在女人不讲理的时候试图跟她讲道理。
于是他不再解释,转而问了一个问题:“你受了很重的内伤,是谁伤的你?”
唐若曦没有说话,只是回头看向了秋千。她脸上的炭灰被泪水冲出了几道印子,所以虽然她在哭,可江屿看了却格外想笑。
江屿看她的样子就能猜到,起火前唐若曦应该就在木楼里。她原本就受了内伤,火势又起的猛,这才被烧成了这个鬼样子。可问题是他跑到自己的房里做什么?难道是为了那张阵图?
唐若曦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冷着脸冲江屿伸出了手,伸手就是要东西,而他身上跟唐门有关的东西就只有那副阵图。
江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麻烦你先给我松绑啊,我现在跟个粽子似的怎么给你找东西啊。”
“废话真多,等着!”
唐若曦用匕首挑开了绳子,还没等她解穴江屿便跳了起来。唐若曦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解开穴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