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十(2 / 2)
江屿古怪的笑了笑:“我们只要找一个跟他的描述有九成相似的人就可以了。如果他依旧咬定不是那个人,那他的说法很可能就是编造的。如果他说就是那个人,那我们就问问他为什么会有一两个细节对不上号。”
李公甫歪着头想了想,迟疑道:“这……似乎有些牵强吧?”
江屿耸了耸肩:“或者李捕头有更好的办法?要不我们把这案子定成悬案吧,大家都省心。”
李公甫皱眉怒道:“这说的什么话!人命关天岂能儿戏!”
江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原本就都是些猜测,人家连拦路抢劫都不承认,你说人家是凶手人家就能认了?再说那杜老实每天起早贪黑的忙他的铺子,哪有机会去认识那种人?东市那么多闲汉瞅着呢,随便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
“你也知道杜老实脑袋受了伤,也许是他自己眼花也说不定,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嘛。”
李公甫叹了口气:“就算我想依你,可我们去哪儿找一个跟他描述的有八九分相似的人啊?”
江屿突然笑了:“李捕头听说过易容术吗?”
璧山县大牢里,曹隆盛躺在茅草堆上动弹不得,任何动作都会牵动他身上的伤痕让他痛不欲生。对面牢房关着的是他的外族兄弟突尔勒,因为没人听得懂他说的是什么反而没被拷问。牢房大门再次被打开,几个衙役推搡着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往里走,打开突尔勒的牢房之后骂骂咧咧的就给他关了进去。曹隆盛艰难的翻了个身,他不打算去看那个新来的犯人,他也不担心突尔勒会吃亏。
“喂,你们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曹隆盛听见了对面的问话却懒得搭理,于是就装作已经睡着了。对面那人却接着说道:“唉,他们竟然说我杀了人……一个人走夜路也犯法嘛!”
说着说着他还十分激动的吼叫起来,换来的却是牢头的一阵辱骂胡喝。
曹隆盛叹了口气道:“你省省力气吧,我们兄弟俩讨饭都能讨成逃犯,你这杀人的嫌疑也不冤枉。”
大汉听了显然不信,他追问道:“你说什么?讨饭讨成了逃犯?”
曹隆盛冲着大汉努了努嘴:“你身后那个人叫突尔勒,是西域来的商人,原本是跟我一起到泸州做买卖的,结果……遇上了盗匪……嘿,商队就剩下我们俩还有他女儿。我认得那伙盗匪,他们都是官军!当年我的家人就是被他们杀的!我们想上重庆府告状,好不容易到了宣城县,没想到啊……卡娜……啊,就是突尔勒的小女儿弄脏了贵人的衣服,竟然被打断了腿……”
大汉趴在木栏上追问道:“后来如何了?!”
曹隆盛轻轻吐了口气:“后来?突尔勒揍了那帮人一顿,打掉了贵人的几颗牙,我们就成了逃犯了。”
大汉嘭的一拳打在粗大的木栏上,怒道:“这还有王法吗!”
曹隆盛轻叹一声:“王法?那是说给咱们老百姓的。那些大红的官服不就是百姓的血染成吗?”
“才不是!这天下是有王法的!”
曹隆盛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对对,有王法,要不,咱俩怎么会在这儿说话呢。”
大汉一时语塞,转过身去不再言语,只是一个劲儿的长吁短叹。
在牢房尽头一间不起眼的小房子里,刑房书吏提着笔局促不安的看着李大人,李大人面沉似水,沉声道:“记。”
书吏的喉头动了动,然后便开始奋笔疾书。李公甫和江屿对视一眼,显然没料到竟然会有这种收货,只不过这个意外的收获实在是过於沉重了。
江屿用胳膊肘顶了顶李公甫,悄声问道:“杜老实什么时候来啊?”
“去了这么久,早就该回来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牢房的大门便再次打开,远远的就听见孙小乙说话的声音:“杜老爹您慢点儿走,这边儿,就在这边儿呢。”
江屿用肩膀撞了他一下,道:“该看你的表现了哈!”
李公甫白了江屿一眼,大步流星走出了小屋。曹隆盛一听是杜老实来了,赶紧缩到墙角不愿与他相见。
孙小乙指着牢房里的大汉说,尖着嗓子说道:“杜老爹您看是不是这个人!跟你说的一模一样!这三角眼、蒜头鼻子还有大胡子和蓝头巾!您是不知道有多巧,我们刚才回来的路上正好看见这人在外面晃荡,我眼尖,一眼就看出来他跟您说的一模一样!”
杜老实直直的看着眼前坐着的汉子,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那汉子一见孙小乙便怒道:“放屁!老子不过是晚上饿的睡不着觉,你凭什么说我杀人?”
孙小乙嘿嘿一笑:“你说这十冬腊月的天气,哪有人睡不着觉出来溜达的?你说这话鬼都不信!”
那汉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有些萎靡:“官爷,我真的没杀人啊……我还得养活老婆孩子呢,我哪儿敢杀人啊!我们都是干一天吃一天的……你们把我抓来……他们就得饿死啊……”
孙小乙撇着嘴展开一张画像,正是根据杜老实的描述绘制的画影图形:“你瞅瞅这画像,是不是跟你一模一样?你自己瞅瞅!人证物证倶在还由得你不认?”
杜老实看着那汉子有些不知所措,孙小乙扶着他的胳膊说道:“杜老爹您放心指认,只要您说句话,我立马回禀我家大人。”
李公甫也说道:“老杜,这人跟你说的几乎一模一样,你总不能再说不是他了吧?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儿。”
大汉仍旧在哀求:“大人冤枉啊,小人真的没杀人啊,我还有老婆孩子……您行行好,我回家换身衣服再出来行吗?”
李公甫目光灼灼的看着杜老实,他嘴唇微颤,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人脸上没有金印……不是他……不是他……你们放了他吧……”
李公甫的声音陡然提高:“放了?我说老杜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真不是他……他脸上没有金印啊……”
“金印?或许是你记错了吧?我们早就查过了,附近州县根本没有私逃的配军。我知道你心软,可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你可……”
李公甫的话还没说完,杜老实的身子便软倒下去,他跪在上给李公甫磕头说道:“李捕头你放了他吧,真的不是他!是我……是我杀了田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