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从伍牧住处出来，苏寒和吴满便马不停蹄地赶回警局参加会议。
“人都到了吧？”等他们入座，局长孔建华快速扫了一眼会议室，见会议桌有空位，显然有人没来，但他仍然调整坐姿稍稍坐直，清了清嗓子，淡淡地说，“没到的也不等了，会议现在开始。大家先说说，目前都掌握了哪些情况。”
“我先来说说吧。”一位前梳斜刘海，后留中长马尾，面容清秀的女干警稍稍举手道，“死者所在的小区是个老旧小区，小区里外都没什么监控，门口唯一一个识别车辆进出的监控也荒废了。小区门前，左右各一条路进出，由于目前准备拆迁，这两条路都被围墙围了起来，但没有围死，有不少缺口可以进入拆迁工地，而工地能够延伸达到的地方就很多了，而且都是些深沟窄巷，情况比较复杂。单论两个正常的出入口，两边马路上倒是都有监控，能够看清人员进出的情况，但因为距离比较远，拍不到清晰的面部特征。小区四周，有价值的监控资料我们已经拿回来了，正在观察分析。”
“死者确切的死亡时间是在8点3至9点3之间，确切的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死亡，作案的凶器类似于数据线的光滑细线。具体的过程大概是，死者在洗完澡从厕所出来后，被凶手从身后勒死，第一现场是客厅，凶手应该是希望案发时间延后，才将死者尸体拖到房间关上房门，并将死者手机关机。死者指甲缝中的物质是某种特殊涂层，比较常见的用途是医用防护服，就是‘大白’穿的那种。从这一点，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现场提取的指纹以及毛发等生物材料，都属于死者林如海和他女儿林晓婉。至于捆绑林晓婉的那根绿色尼龙绳，是汉正街一代常用的打包绳，从上面检测出了两人的生物材料，经过数据库比对，其中一个人叫李勇，是个惯犯。”
“监控资料也能证实这一点，相关视频已经找兄弟分局确认过，其中一个身影就是李勇。”女干警再次补充道。
“死者的人际关系方面……”一位梳平头、国字脸，浓眉大眼的中年干警表情严肃地接着说，“他在这里的亲属关系倒是简单，只有个女儿跟他一起生活，平时也基本上都在忙工作，基本没有什么私生活。但工作上，因为他是社区副书记，上上下下、来来往往的关系就比较复杂。不过从我们的调查结果来看，周围人尤其是同事，对他的评价倒是不错。工作认真负责，待人和蔼可亲，上能让领导满意，下能让员工尊重，就是有时候脾气倔了点儿，几乎每个人都提到了这一点。另外就是……”他看了看桌上的笔记本，略微想了想，又继续说，“案发前一周，因为附近商户和居民起了争执，区里领导过问了这件事，他和社区一把手好像因此闹了些不愉快，中午下班的时候，有人听到两人在办公室发生了争吵。接着下午就发生了网上视频那个事，在场的社区工作人员都表示，视频纯粹是断章取义，过于片面，其实是那个年轻人有错在先。”
“嗯对！”苏寒补充道，“早上我们去找当事人了解情况的时候，也证实了这一点。”他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于是浓眉大眼的中年干警又继续说：“经过我们调查，死者女儿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那个时候她确实在公司直播，无论是单位同事还是直播回放，都能够证明这一点。而这个社区书记，那晚也在家看球，家人和邻居都能证明，也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至于视频中的小伙子，看苏队这边有没有补充……”
“我等会再说，你们先讲……”苏寒简单的回答。
苏寒之后，另一名干警继续说：“还有就是，关于那个洗黑钱的案子。据经侦的同事说，和死者有关联的那个嫌疑人，表面是某酒店的老板，暗地里涉嫌洗黑钱、聚众赌博。他虽然和死者有往来，但死者名下的各银行账户并没有异动，我们在死者家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死者女儿也说不认识嫌疑人，所以目前还不知道二人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他的酒店是个隔离点，现在形势也发生了变化，所以我们推测，他是想找林如海帮他解封，这样就能明目张胆地进行地下交易，另外，之前成为隔离酒店，恐怕也是林如海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缘故。因为现在正是世界杯期间，他们的活动更加猖獗，所以经侦的同事让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他们马上就要收网了。”
顿时，会议室一阵嘈杂。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事我知道！”孔建华赶紧出声制止，“虽然人命关天，但他们这个案子也盯了很长时间，收网也就这两三天的事儿，人抓到后也就一清二楚了。这个先不说，还有呢？”
“再就是死者的经济状况，刚才也说了，银行账户没有异动，存款、股票、保险等各类资产加起来，也还算正常，屋内也没什么贵重物品。据他女儿说，死者平时省吃俭用，家里也没有大额借支，就是现在这个房子，当初买的时候向银行贷了2万。现在拆迁，虽然面积不大，但地段好，我们问过相关部门，他们家差不多能拿到2万的补偿款。至于他女儿，生活开销比较大，但因为长得漂亮，做直播的收入也比较可观，父女俩也没有经济上的往来，既没有向家里要钱，也没有往家里拿钱。”
“现在的年轻人呐！”一位年纪偏大的中年干警摇头叹气，“不啃老都不错了，哪里还管老人的死活！以前都说后人养老送终，现在啊，都是老人养老送终——先把后人养到老，再给自己送终！”
一席话，众人被惹得呵呵直笑，让严肃的会议室，顿时轻松下来。
“行了，笑也笑了，还是说回案子。”局长孔建华微笑道，“林晓婉最近有什么动静儿吗？”
“她这些天一直在忙她爸的葬礼，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身边多了个男人，叫伍牧，是那天救她的人。据我们调查，她之前没有男朋友，估计是英雄救美之后，来了个以身相许。”
“他爸这算是尸骨未寒吧？怎么还谈起恋爱来了？”
“刚才不都说了吗？现在的年轻，家里的老人都不管，哪里还管这些！”
“她难道就不怕我们怀疑吗？毕竟林如海一死，最大的受益人就是她！”
“那又怎么样？她当时不在家，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她不可能自己动手嘛！一个姑娘家，哪里有这种力气和胆量！目标还是自己最亲的人！想都不敢想！”
“如果真是他们合谋作案，恐怕强奸什么的，也是给自己加戏吧？当晚的事难不成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
“如果他们知道附近没有监控的话，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也不是完全没有监控，刚才不是说能看到人员进出吗？”苏寒也加入到讨论之中，他望着现场唯一一位女干警——视频侦查中队长颜小雪，问道：“那晚的事，负责视频侦查的同事应该核实过了吧？”
“核实过了，确实有两人出现在那里，一个高高壮壮，一个矮瘦矮瘦，那天救林晓婉的人，也有他在路边跑步的身影。事情应该不会有假。”颜小雪认真回答道。
“对了，苏寒，”局长孔建华问道，“你们去找过视频中那人了吧？什么情况？”
“其实，和死者林如海发生冲突的人，也是那晚救林晓婉的人，叫伍牧。”苏寒手指交叉，双手平放在桌上，聚精会神道，“其父母家人和死者还是对门的邻居，而他自己单独到外面租房住，就只是每天晚上回家吃个晚饭，吃完就走。所以他自己说，他和死者以及死者女儿都不认识。”
“那天他和死者为什么会起冲突呢？”孔建华问道。
“嗐！这事呢，刚才也提到了，是伍牧不对在先，而将视频传到网上的始作俑者就是伍牧的室友，为了吸引眼球，断章取义，我已经对他批评教育过了。”
接着，苏寒将自己调查的内容，一字不漏地讲了出来。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你说一句，我补一句。
“不管谁对谁错，被人当众按倒羞辱，作案动机充分！”
“偏偏在死者被杀的时间段下楼买烟，这未免太巧了吧！”
“年轻力壮，人高马大，制服死者简直是轻而易举！”
“身为对门邻居，完全有条件想出卡片这一招！”
“嘿！巧了！”
“人一杀，钱一到手，从此逍遥快活！看看现在，目标达成，俩人明目张胆，也不遮遮掩掩了！”
“虽然，但是，”苏寒冷静地回应道，“按照现在网上的话来说，能不能有点阳间的想法？你们这一唱一和的，也太离谱了吧！你们搁这儿拍戏呢？还是说书？我们说话得负责，破案得讲证据！”
看着众人低头沉默，苏寒无可奈何地解释道：“如果两人合谋，他们怎么联系？网上交流的话，现在都有聊天记录，电话也有通话记录。要知道现在是信息时代，付款记录，个人行踪，几乎都有痕迹。如果是线下，见面就不怕被人撞见？如果两人合谋，案发当晚的演戏就不怕被路人看见？不怕别人报警？不怕别人拍视频发到网上？”
“好了好了，苏寒说得也没错！”局长孔建华手握空拳，轻叩桌面，“把头都抬起来，合理的推测也是我们破案的手段之一，但是呢，要基于充分的调查，要有佐证，才能让推测成为破案的手段。”他话锋一转，继续问道：“那张印刷的卡片，现在调查到哪儿了？有什么进展没有？”
“还在调查中，目前搜罗了本区所有的打印印刷店，正在对这些店一家一家排查。从单独的锁舌盒，到整个门框，再到全屋布局，从照片图片的印刷，到平面设计的印刷，再到室内设计的印刷，从老板到店员，进行全面排查。对了，我们准备申请增派人手，加快进度，先把本区捞一遍，再延伸到兄弟区，到时候请兄弟分局协助排查。”
“好！要抓紧！”孔建华微微点头，但神情却而有些凝重，犹豫道：“至于增派人手的事，不是不行，只是现在基本上都放开了，怕是每个人都要过一遍！那就不是增派人手的问题，恐怕到时候能坐在这里的都没有几个！今天早上，刘局和几个同事就给我打电话说他们感冒了，所以请假没来，估计是中招了。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所以大家外出工作的时候也要多多注意。”说话间，孔建华顺势紧了紧鼻梁上的口罩，“戴口罩勤洗手，做好个人防护，有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及时上报。”
话说另一边，林晓婉自从操办完父亲的葬礼后，也不幸中招。前一天还生龙活虎，今天就感觉身体不对劲：怕冷乏力，发烧咳嗽。看似是感冒的症状，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多半是感染了。
隔着一层薄薄的窗帘，不见一丝阳光，窗外阴沉暗淡，仿佛是为自己的孤独增添一份凄凉。林晓婉安静地躺在床上，后背频频传来阵阵寒冷，每一次冷，她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她想起身喝杯热水，可是身子是那么沉重，水壶又是那么遥远。睡，睡不好，起，起不来，她从未意识到自己如此无力。如果父亲还在，她只需要开口喊一声，热水就能送到嘴边，而不管父亲是否生病，他总有用不完的精力。而她此时，也只有喊一声的力气，但可惜，父亲不在，她的叫喊必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想到这里，她竟流出了两行热泪，是冷，是痛，是难受，是无奈，是思念，是后悔。这五味杂陈的泪水，她也不擦，只是任由它们打湿枕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眼泪已经干涸，又是阵阵寒冷袭来，让她清醒了不少。她想到了伍牧兄妹，在这个世界上，此时能够帮助自己的，也只有他们了。但当她摸过手机，准备给伍瑞发消息的时候，却又有些犹豫，她怕自己将这病毒传染给他们。思来想去，直到她心中有了主意，才给伍瑞发去消息。
——瑞瑞，我好像中招了，感冒在家，浑身难受。
很快，伍瑞便回复了她。
——啊？不会吧！家里有没有感冒药？要不要给你去买？有没有烧水，要多喝热水。
——有水没药，你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