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乐章，初识你颜（1 / 2）
深穹太空，广袤大地，唯有生命充满灵性。
她是一个女孩，十八九岁的模样，留着齐肩的头发，密实的齐眉刘海将圆圆的脸蛋衬托得更加可爱，走进她，看到了她那秀长的眉和一双灵动的眼眸。她正坐在江边的堤岸上。这是一条晚霞映照下活泼的江，潮水刚过不久，水是浑的，水面是跳跃着的。它的名字叫钱塘江，江边有个观潮胜地叫盐官。女孩就坐在观潮景区的边上。她从石堤上跳了下来，掸掸屁股上的灰，离开了。她在那儿坐了那么久，似乎在想着什么，年轻的心里有什么烦恼与期望……
天刚亮女孩就爬了起来，收拾好衣物，准备去学校，也是想快点离开这个吵吵闹闹的家。屋外的母亲正和游手好闲的哥哥争吵，哥哥没听几句就开着“哄哄”作响的摩托车离开了，母亲转身来到屋内对着女孩说道：“阿妮，你看看你这个哥，一天到晚什么样子，也不去上班，你又一年年上学上下去，还得多少年啊！哎……”女孩不做声，过了几分钟她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走到屋外，和在井边洗衣服的母亲喊了一句：“妈，你放心，这学期我就和同学勤工俭学，到时候就不用家里拿钱了。”随后转身急匆匆走了。
“阿妮”是浙东地区对老二的俗称，她的真名叫钟玲瑞，已是一名高中的学生，好不容易考上了一中，但面对家里的境况她又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坐上19路公交车，一路都是夏日的风景，蝉声鸣鸣，玲瑞望着窗外的美景，心里盘算着找什么样的工作，既能挣钱，又不影响学习。她实在不忍心再向家里拿钱了，父亲常年在工地赚着辛苦钱，母亲在家料理杂物，哥哥又因为没把学上好找不到好工作。正在她左思右想时从后面挤上来一个男生喊了她一声“钟玲瑞”，原来是她的同班同学夏东明，一个高高壮壮略带腼腆的男生。“夏东明，你也今天去学校了？”
“是啊！早点去收拾一下，再去街上买些东西。”
“噢！”
“听王晓玥说，你们今年打算去打工啊！好像没什么时间吧，暑假你打工了没?”
“去了，去我家边上一个服装厂帮忙，一直上到昨天，我也在想这时间该怎么办，要么自己批发一些东西，双休日去摆摊，你觉得怎么样?”
“你也太能想了，不过觉得太辛苦，你看那些摆地摊的都晒的那么黑，我可不想将来看见那么黑的你们。”
“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是吗?嘿嘿……”
下了车，夏东明帮玲瑞把行李拎到她们宿舍楼下，然后回了自己的宿舍里。有一半的同学已经来学校了，大家见钟玲瑞进来都跟她打招呼。这是个旧宿舍楼，相对新宿舍楼较便宜。同宿舍的人并不全是自己班级的同学，所以还有一个高三的学姐也跟她们住一起。
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几双还没睡意的眼睛。殷玉婉撩开纱帐，对下铺的张晓梅说道：“晓梅听说你们那的妇女主任赞助你上学了？”
“是的。”
张晓梅是个文静中透着野性的女孩，她的床头放着许多世界文学名著，《红楼梦》、《雷雨》、《莎士比亚》，许多被她翻掉了页。
“你将来真的成作家了，可别忘了我们呢！”
“知道了。”
“玲瑞，你学习结束后想干嘛?”殷玉婉看来是一点睡意没有，又问对面的钟玲瑞。
“嗯……其实我也没想好，小时候我想成为一个画家，长大点我想做个服装设计师比较实际，现在就想有份工作。其实你家条件那么好，为什么要和我们挤这个旧宿舍楼呀？”
“这就是我的个人魅力，不要被物质所诱惑。”殷玉婉得意地翘着二郎腿，眼睛望着泛黄的天花板，为自己而欣喜。
“嗳，对了，学姐，你还有一年就上大学了，还有什么想在高中干的事儿告诉我们，我们帮你完成，比如谈恋爱……哈哈！”
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学姐姜婷婷有一个暗恋的对象，但她一直没胆量告诉对方。
“谈什么恋爱呀，大学我也上不成了。我爸妈已经给我介绍了对象，是我们镇镇长的儿子”。
“什么？一个镇长的儿子就让你学也不上了，学姐你不能答应”。
“对！不能答应。”大家七嘴八舌给这位乖乖女打气。
钟玲瑞心里想着人生真的有太多因素，自己无法控制。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了，学习任务也很重，星期六玲瑞没打算回家，她一大早就爬起来趴在床上开始做作业，十点多终于把作业做完了，她麻利地穿好衣服，拿起小背包跑到隔壁寝室，王晓玥也正好做好了作业，原来俩人约好今天去市里的批发市场，她们用暑假打工的钱买了一包文具和一堆小饰品，文具想在宿舍楼里偷偷卖，小饰品打算双休日带到公园卖。
第二天两个女孩将小饰品打包好，来到公园选了个人流量大些的地方，把小折叠桌子放好，再摆上小饰品，生意就开始了，几个女孩围拢过来这个看看那个试试，两人热情地招待着，可女孩们一个个看过就都走了，一个也没卖出去。王晓玥看了玲瑞一眼，憋憋嘴有些失落，玲瑞安慰她慢慢来。这时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走过来拿起一副闪闪发光的蓝色水晶耳坠认真端详起来，后面紧跟着她的男友，男友拉了她一下，说道，“假的有什么好看的，下次给你买真的。”女子没理会，认真的试戴着，然后转身问男子，“好看吗?”男子只得说“好看好看”。“不管真的假的，好看就行了，等你送我真的，送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
玲瑞没听懂女子说的话，但她知道这个生意成了，她忙接话道，“这是镀银的，好好保存也可以戴很久。”
“多少钱？”男子问道。
“十八元，第一个生意算你们十五元好了。”王晓玥激动的说道。男子爽快地付了钱，等他们走了有十几米远，王晓玥突然回过神来，说道，“看我傻的，像这样的客户就应该向他们多要一点，刚才应该说要二十八元的。”玲瑞不禁笑起来，开解王晓玥，“不要贪心，已经赚了一倍多了，卖贵了人家可能还不要了呢！”
快到傍晚了，两人数了一下，一共卖了十八件饰品，心里都挺高兴的，但她们不舍得花钱买饭吃，中午每人就吃了一个面包，现在肚子咕咕地叫了，玲瑞建议该回去了，但晓玥坚持再卖一会儿。她是做生意做上瘾了。
这时，远远的就看到夏东明朝这边跑过来，跑到她们跟前气喘吁吁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快回去了，要是被老师发现就不好了，你们俩还真干上了。”
“夏东明你一定要替我们保密！”玲瑞赶紧叮嘱他。
“知道，但也要以学习为主，你说呢？”
“好了，我们知道了，走吧走吧。”王晓玥终于肯回去了。可刚走几步，她又停下来，说道：“夏东明，请我们吃饭，我快饿昏了。”
“不用了，回宿舍吃吧！”钟玲瑞有点不太好意思。
“回去吃什么呀?”王晓玥看来真是饿急了。
“没问题，不过你们可别告诉其他同学哦！不然他们又要笑我了。”夏东明说道。
“你放心！”王晓玥高兴极了。
他们找了一家干净的小馆子，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夏东明的父亲是一个建筑工地的老板，这几年村里造房子，还有周边的一些小厂房全都是他们家承包的，所以夏东明在学校也算个有钱的学生，不定时的请要好的同学吃饭，不过今天就请了两个女生，让他有点儿不好意思。
很快一个多月过去了，大部分的物品都卖出去了，玲瑞想着也该回家看看了，星期五放学后她和其他同学一起挤上车回家去了。邻居伍婶见玲瑞回来了，高兴地和她打招呼，“玲瑞回来了，听你妈说你边读书边赚钱呢！你们今年要修房子了，是吧?”“别听我妈吹牛，伍婶，你知道她就喜欢吹。”玲瑞不太乐意听别人这么说，因为母亲每年都跟人家说自家要修房子了，可到现在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邻里都爱嘲笑她，母亲脾气又不好，和村里人相处都不融洽，让两个孩子在村里面有点抬不起头来。
“阿妮，你回来了?妈这次可没吹牛，是真的，你爸这次把钱拿回来，我们就修，现在村里就我们和赵又廷家还住着平房，今年我是一定要造新楼房了”，母亲隔着墙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急忙跑过来争辩。
“现在修一下估计至少要十万块钱了吧！”玲瑞问。
“不用，估计六万就够了，装修么再过两年，等你哥结婚前装修好了，”母亲盘算着，“还好，你也懂得替我们考虑，不像你哥哥。你现在自己能赚钱了，妈就省心了。”玲瑞听着母亲这么说，也很高兴，自己让母亲觉得轻松一点，但心里隐隐也有些痛，母亲没问过自己是做什么工作的，以前打电话也没问过她，她认为别的母亲一定不会这样，但她是个坚强的女孩，从不把情绪放在脸上，在家高高兴兴地过了一夜。第二天要到学校，她还要忙她的小生意呢。
晚上玲瑞回到宿舍，看到她们的学姐姜婷婷也回来了，“学姐你怎么也今天回来了？”姜婷婷过了好久才吐出一个字，“嗯。”玲瑞看她气色不好，知道他们家里一定又跟她提那事了。
“学姐，挺难的，是不是?”
“玲瑞，其实也不是他们一直逼我，只是我自己也在犹豫，那个男孩挺好的，比我大三岁，也没有上大学，现在自己开了一个净水厂，挺能干的，我在想要是现在不上学了和他结婚，既顺了我爸妈的心意，又省得自己苦苦求学，将来也还不知道找一个什么样的对象呢，可大学又是我的梦，我也不想放弃。”
“那就等上完大学再跟他结婚不就可以了”。
“玲瑞，你想的太简单了，上完大学三四年过去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人家也不能等。女孩还是要找个有能力的好丈夫才是真的。”
“真的吗?学姐，我不想和你辩驳，可上完大学我们自己不也有能力了吗？”
“那也不能替代有个好的依靠”。
其实从字里行间玲瑞已经明白，学姐已经放弃了她的梦，而选择了一个在她看来的好男人。事实也是如此，后来她们得知姜婷婷没有参加高考，国庆节就和那位男生结婚了，第二年春天就生下了一个儿子，生活也许如她意也许令她失望，只有她自己心里面最清楚。
“钟玲瑞，教导主任叫你去一下。”
玲瑞的头“嗡”的一下，她知道坏了，肯定是在学校卖东西的事情让老师知道了。
同学们都吃晚饭去了，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玲瑞耷拉着脑袋从教室慢慢地走去，实在没有一点心情去吃饭，她一个人穿过长长的、寂静的走廊，教导主任的话回响在耳边，“你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家里条件实在差，可以申请助学金的么。”“哎，说说容易”，玲瑞心里想着不免有些讨厌教导主任那狰狞的脸。一连几天玲瑞的心都沉沉的，但是她的心也没闲着，她在想还有什么赚钱的好方法。
这时走廊上两个女同学的谈话，让玲瑞心里又酸了一下，“你知道吗?5班的高明伟是我们一个村的，他家条件可好了，今年他家的工厂又搬到开发区去了，听说他有可能很快就出国去学习了。”“是吗?真是同人不同命，我也真希望能出国。”
回到教室，玲瑞不禁有意识地看了一下坐在靠墙位置的高明伟，高明伟正在做作业，也不经意地看到正在看他的钟玲瑞。两人对视了几秒，玲瑞略微笑了一下，这笑有一点羞涩，有一点羡慕，有一点隐隐作痛。又到回家的日子了，玲瑞真心不想回去。她怕母亲问到生意上的事，虽然母亲从不过问，但她心里还是担心，她怕让母亲知道了以后，又会变得很有压力，她更不想看到母亲因此而责骂父亲、责骂哥哥。回到家玲瑞就躲进自己阴暗的小房间，只听门“咯吱”一声，母亲走了进来，坐在床边和她拉起了家常，“阿妮，你看我们这个家，两个男人实在是没用，眼看秋收结束了，砖也定好了，工人也叫好了，你爸这点钱我看起来真是紧张，你业余的小生意赚头还好的吧。”“啊——”，玲瑞愣了一下，“还行，一个月有一千多点。比暑假打工强多了。”“你没花完的吧？”“我一个月最多四五百就够了。”“你多出来的支援妈吧。”“嗯——”玲瑞真后悔自己刚才说一个月一千多那句话，要是生意还干着，那还行。现在生意又停了，而且开学两个星期，同学们买了好多学习用品，第一个月有赚到一千多块钱，现在母亲要她支援家里盖房子，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玲瑞犹豫了一下，还是从书包的小格里拿出了一沓钱放到她妈妈手里，“这是一千块钱，你先拿着，回头我再想办法。”“好，你好好上学，业余好好做生意就行了。”母亲拿着钱出去了。剩下玲瑞一个人在房间里发呆，其实那是她这个学期所有的生活费了，她看了一下书包，另一个小格还有二十几块零钱，她又想到宿舍还剩下小部分饰品和学习用品，想着还得干，就靠它了！然后埋头做起作业来，她要把作业赶完，好明天开张做生意。
一丝秋风吹进少女的衣衫带来了些许凉意，车站上钟玲瑞碰到了王晓玥，对她说了自己的打算，王晓玥觊觎老师的警告，她希望玲瑞也一心读书，告诉她船到桥头自然直，但玲瑞知道她的这艘船自己不掌好舵，很快就得翻。
玲瑞盘算着下个月房子肯定还在建设中，到时肯定又缺钱，她对母亲的承诺不能落空，这段时间一定要再攒一千块钱出来，实在没处扣就先从伙食里扣一点。接下去的日子玲瑞一日三餐就变成了稀饭，女同学问起来，她就说自己减肥，男同学问，就笑笑说自己喜欢稀饭。半个月过去了，玲瑞坚持着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两次夏东明偷偷跟她说，出去吃饭，她也拒绝了，她怕自己一开荤又坚持不下去了。大半个月过去了，玲瑞明显变单薄了，但当她打开书包点点自己的小银库还是挺开心的，有八百多了，再拿出二百进点货卖一下就有一千了。
下午体育课，在操场上站了一会儿，玲瑞感觉有点头痛，晚上喉咙也开始痛，她知道自己感冒了，偏偏这时感冒，她心里想着，多喝点水就会好的，可感冒一天比一天重，眼看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期末考试了，学习任务也重。玲瑞觉得自己有点累，真的有点累，上完晚自修，走到宿舍楼下又咳了几下，觉得胸口都痛。这时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将两百块钱塞到了她的书本。玲瑞愣住了，她抬头一看，竟是高明伟，才看清是高明伟，他早就一路小跑，回男生宿舍去了。玲瑞拿着二百块钱觉得好幸福，有这么多同学关心自己，尤其男生的关心，让她少女的心感到不一样的温暖，但她还是决定明天要把钱还给人家，因为她觉得不该收下这钱，收下别人的一份心意就好。
第二天早上，玲瑞在食堂等到高明伟和他坐在一起，然后拿出钱偷偷递给他说道：“谢谢你，不过我不能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又没什么。”高明伟有点无所适从，这显然不是他所希望的。
“我走了，同学们看我们聊得起劲，要说闲话了。”说着玲瑞起身回教室了。这一天玲瑞转过头看了高明伟两次，高明伟也多看了她几下，感激，好感，怜惜，欣赏，一切美好的情愫悄悄地萌芽，露出一片羞涩的小嫩叶窥探这个世界。又过了两天，高明伟偷偷地塞了张纸条给玲瑞，“7点，七号拐角见。”学校有个小花园，两条小路像中文七，所以被称为七号拐角。7点，如期赴约。夜色中两个身影隐没在一片花藤中，玲瑞先开口打破沉寂，“你叫我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