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撕破脸就不要脸(1 / 2)
一朵巨大乌云笼罩在忠州城上空,城防司与城防军已经下令,今晚忠州城内戒严,西掖军入侵西梁的小道消息已经在忠州城内传得沸沸扬扬,可不管是观察使府还是天子山都没有认可这消息,只是宣布戒严,这样一来无疑是做实了西掖入侵的消息,今晚的忠州不再灯火通明,几乎所有的街道都变得异常冷清。
观察使府里身位一道长官的刘勋站在一道屏风前方,腰身微屈双手紧紧贴着呈拱手状,这位西梁职位最大的官员面色沉重,眼神里却是相当恭敬,因为梁王赵剡今日带着西梁第一谋士李密炳来到了他的府邸。
赵剡坐在屏风后不发一语,倒是进入院内后李密炳和刘勋有问有答。今晚的关键刘勋已然知晓,可他还是好奇为何梁王殿下和李密炳都没有意愿请出西梁最厉害的那几位高手出去追回西掖公主,只是派出典校卫。
李密炳站着了身体一手在前一手负后,即使面对刘勋也是一副教书先生的模样,他淡淡说道:“追回西掖公主自然是头等大事,可当下来看朝廷隐忍了十几年,最终还是忍不住要向我们西梁出手了。”
刘勋听闻不敢答话,虽说他现在的地位是里头那位爷给的,但是赵剡也只能在那张盖有大瑔玉玺的金黄纸张上写下他的名字而已,而非随便拿一张纸就写下他的名字然后告诉他来西梁当官。
“刘大人,你可曾想过这一天的到来?”李密炳轻声问道。
“朝廷一直对西梁道颇有恩惠,对梁王殿下更是信赖有加,下官实在是从未想过朝廷会做出对西梁不利的事。”刘勋答得滴水不漏。
“这就奇怪了,你可是韩尚的爱徒啊,难道你来西梁赴任之时,韩尚就没有提点过你几句?”李密炳笑道。
刘勋听闻此言后背上冷汗直冒,可说话声却仍然稳健:“下官从闽南道直接来西梁赴任,在任五年内并未接到过一封恩师的信件。”
按照以往惯例,各地士子考中举人后进入会试,十一月放榜之后考中进士的学子们都会去那一年的考官家中执弟子礼,今后看到那阅卷主考官就以弟子或者学生自居,而那考官则便多了一个座师身份,即使有的不愿意承认。官场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有这样一个靠山在朝廷里,即使再不济也能在关键时刻得到份足以左右官场生涯的指点。
刘勋和老平章韩尚的关系便是如此,但也不止如此。当年刘勋秋闱之后只得了一个同进士出身,是没有资格与众多士子一起去当时还是户部尚书的韩尚家里拜谒的。但后来韩尚专门叫人送了一支湖笔给当时即将赶赴闽南道任三台县县令的刘勋,还带了这样一句话给他:“’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在秋闱中引用宰相的名言不是不对,只是你得记住天下是赵家的天下而非宰相的天下,今后在外为官切需更当小心谨慎。”
为官十年之后,刘勋才逐渐琢磨出了些味道来,当年的范宰相身位文坛领袖把持朝政除了兴建学府推行儒道外便没有做出太大功绩,若是能够以他在儒生中的影响力为官家把控朝廷言论风向,他的宰相之位也能安然无恙,可他偏偏看不惯皇帝与太后之间的斗争,被两边势力排挤。
不过最关键的是,他提出刷新吏治裁撤冗官这点又得罪了不少政界大佬,即使他在百姓心中如同圣明,即使他在被贬黜之后写下“居庙堂之高则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这样感天动地的名句,可依旧改变不了被政界抛弃的命运,等他死后终于有人对他的一生盖棺定论:治一地之良才。
刘勋在一次回京考评时去拜访了韩尚,韩尚没有闭门谢客并且留他吃了顿简单晚饭,虽未对外宣布,但大家都清楚刘勋已正式被韩尚收为弟子,成为韩党。所以当初梁王赵剡要还只是一州別驾的刘勋来做西梁道观察使这一道最高长官时,朝野震动,无不佩服韩尚的慧眼识英。
李密炳像是知道刘勋会如何回答,微笑道:“虽然未和韩尚通讯,但忠州城内的听风阁却是时长给你送些清风呢,不出意外的话,燕雀楼的王掌柜今晚已经被拿下了,既然朝廷想跟我们西梁撕破脸,那大家都不要脸好了。”
刘勋双脚一软就要跪下,好在多年来还未丢失的文人风骨让他强撑了一口气支撑起了欲倒身体。上任后的五年,听风阁一直让他传递王府秘闻,大大小小的抵报从刘勋手中传递无数,朝廷一直担心梁王赵剡有谋反之心,知道刘勋在西梁肯定不会接触多少军机要务,但西梁军饷开支、火工用度、仓库建造等都不好瞒过这位西梁道明面上的掌权人。
刘勋脸色洽白,声音有些颤动的问道:“既然王爷已知我是替朝廷监视西梁,又未何留我这么久?”
李密炳刚想回答,屏风后面发出声响,他只是轻咳一声,李密炳便不再开口,就连呼吸声也小了许多,刘勋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刘大人在我西梁五年,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也未做过多少对我不利的事,反而勤政爱民,不论如何我都要替西梁百姓谢过刘大人。咳咳……”赵剡似乎身体状态愈加差了,说几句话就用了些气力出去。
“我赵剡自问镇守西梁二十余载,所做之事皆为我大瑔,反叛之心?呵呵呵,我这苟延残喘的身子骨就算真坐上皇位又能坐得了几年?等我死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能坐得稳那个皇位吗?我所谋,只不过是在我百年之后,西梁百姓还能念在我没有对不起他们的份上,让赵钊能在忠州城当几年闲散郡王,如此而已。”
一句话说完赵剡停了停继续说道,“刘大人,麻烦你回去禀报陛下,本王确无反叛之心,只不过朝廷的鹰犬以后就不要到我西梁来了,我会看着会心烦,我这半截身子骨进了土的人常常冷静不了。”
赵剡挥了挥手,在刘勋的观察使府里对着刘勋挥手让其退下。刘勋先是一愣,然后恍然,整个西梁道都是赵剡的,这观察使府又何尝不是梁王的私物呢?
他跪下身子对着屏风后面说道:“刘勋多谢王爷这几年的照拂,望王爷保重身子,卑职回京之后一定会将王爷的话尽数转达陛下。”
赵剡沉默不语,李密炳则微笑的看着这一切。
刘勋站起身来看向曾经的太子太傅,那个曾经年纪轻轻就几乎站在权力顶点的男人说道:“一直仰慕李先生学问,可惜这五年时间没有找到机会请教先生,实乃下官福分浅薄,还望将来有一天李先生能回京任职,在下一定登门请教。”
两人年纪相仿,刘勋却执弟子礼。李密炳也不介意刘勋这话里的挑拨离间,竟回道:“若将来有机会再聚,我们大可以好好谈谈。”
刘勋走出房间,还不忘将房门关上,生怕外面的大风吹进房里让屏风后的那个男人感觉不适。房内灯火明亮,屋外大风阵阵,呼呼风声夹杂着树木上树叶拍打树干的声音,似乎世界已全部被大风裹挟其中,而这观察使府是唯一的躲避场所。
“先生,为何不让本王身边的人去找回那小姑娘?”赵剡终于还是问道。
“这次绑架西掖公主,说不定就有京城的势力。”李密炳自嘲一笑继续说道:“是一定有京城的势力,虽然不知道这势力来自听风阁还是陛下的武德司,但若是王爷的人碰到他们到底打还是不打?不打,小姑娘被俘我们不能给那妇人交代。打了,朝廷摸清了我们的底细咱们多年的谋划毁于一旦。我们现在只能清理忠州城内的谍子,可是明面上内侍都护司里的那几位千户百户现在可是怎么都不能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