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不种花生种黄瓜(2 / 2)
“何望,你知道我当年其实是逃出来的吧”李密炳反问道。
“知道。”何望答道。坊间传闻,当年李密炳是流放途中被梁王相中收为谋士,可他们这一小撮有资格了解真相的人自然知道,当年李密炳是逃到的忠州城,至于为何会逃到忠州又是因何逃到忠州,最后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梁王府大摇大摆的当上了第一谋士,则连作为王府护卫统领的他也不够资格清楚这些事了。
李密炳笑了笑,才缓缓说道:“那个少年长得很像,很像我一个故人。”
李密炳笑着起身走进菜谱,拔出一窝还没成熟的花生,这种在一百多年前由海外引进到中原的植物根部已经结出了多个白色小球,这些小球再隔几个月就会变成鲜美花生。
李密炳笑着拔出一窝后,又拔一窝,最后将所有还未成熟的花生都拔了出来扔在一边。何望在菜谱旁直直站立,对王府第一谋士的行为见怪不怪。而且他在等,等着李密炳下达命令,按照这农翁的习惯,每次做出异于常人的事后就会引发滔天骇浪,上一次,李密炳让典校卫和城防军联手灭掉了好几个地方大族,其中有一个甚至不在西梁道境内,连根拔起干净利落。
但是这一次,李密炳没有下达任何命令,他走出菜谱,坐回桌前,将那包裹打开,抓了一把出来自言自语道:“现在我可不就没种花生,改种黄瓜了,你的理由不成立。”
何望面无表情,可他知道,眼前这个看似只是普通农夫的中年男人越是不发话,那他的下一次命令一定会更加疯狂。
终于,一道钟声从远处响起,紧接着是第二道,咚咚咚,一时之间,整个忠州城内遍布钟声。忠州城内包括天子山上的那口共计有三十二口大钟,这些大钟皆是梁王赵剡听从李密炳的建议铸造而成的,铸一口大钟已是颇为费财费力,三十二口大钟以及所配套的钟楼简直说得上是骄奢淫逸。赵剡到底是有名的贤王,如此劳民伤财的举动并未让城内百姓反感,反而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百姓曾戏言,咱们王爷一辈子没做过一件达官贵族们喜欢的腌臜事,就爱鼓捣点乐器,咱们得帮王爷完成这个心愿。
但很奇怪,这些原本是为了庆贺梁王寿辰的大钟铸成后十年从未响过,哪怕一次。
可是何望这些出身军伍的人从进入军营的第一天起就被老前辈们告知,这些钟是丧命钟,当然不是给西梁军的,而是给所有敢来犯西梁的敌人的。
何望看向悠然自得剥着花生却一粒也不吃的李密炳,这个本来一脸和蔼笑容的谋士每剥一颗花生,脸上笑容就越淡几分,背也变得挺直,直到剥完最后一颗花生后,李密炳身上的农人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书生功成名就的意气风发。
李密炳举起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微微晃动,一阵轻风吹过,何望身边多了两人。
“何望,王府护卫都回王府全体待命,一只蚊子也别放进来。城防军全部进入战备状态。”何望抱拳领命,转身离开小院。
“隆晴,通知卫署,连根拔掉一个不留。”国字脸长须长眉的中年男人抱拳领命却仍旧站着不动。
“韩敬宗,通知李仲虎,忠州卫戍军抽调所有军力进发梁州。部队到了边境之后不许出城作战,只能坚守。”韩敬宗却不敢领命,只是问道:“先生,调动这么多军力,要不要先告知王爷?还有,如果敌人进犯梁州,不是夔州的部队过去更快吗?”
李密炳手里摩挲着一颗花生,抬起头看向他却并不答话。韩敬宗见状也不再犹豫,抱拳领命而去。
“隆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李密炳见那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并未离开,轻声说道。
“先生,这次我们还没摸清楚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隆晴说道。
“进犯梁州的,不是我们之前预料的北赫,而是我们一直忽略的西掖。搞不好,还是女帝御驾亲征。”李密炳揉着眉心说道。
“西掖?我们和西掖不是?”隆晴问道,作为典校卫三位一等卫之一的他自然清楚西掖与西梁早已悄悄定下一份足以震惊世人的盟约。
“我们都算漏了一个人。”李密炳回答道,“不过乘这个机会我们也大可以借这一波拔掉忠州那些碍眼的钉子。”
隆晴想通了其中关键,询问道:“要不要我让下面去找到那个人?”
李密炳答道:“王爷应该已派人去了,我们做好手头的事就行了,当然事情了了你可以让郭开带着朱雀和玄武两队去搭把手,看看能不能捉两条大鱼回来。”
隆晴不再答话,抱拳行礼后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小院当中。
李密炳看着那扇普通院门,喃喃道:“就是要乱起来才好呢。”
当年记得也是这样一扇普通院门里,会试落榜的年轻书生李密炳心灰意冷的坐在院里的石桌前冷冷出神,一个衣着普通却气度不凡的男人与一个清秀女子牵着一个半大孩子的手走进院门,那清秀女子走进院内后便询问李密炳能否屈尊做那孩子的老师。
李密炳本想拒绝,可是那清秀女子的清澈眼神最终还是让他答应下来,而那女子当时欣喜的笑容则永远刻在了他的心中。
临走时那男人告知了自己的身份,他正是大瑔的第二任皇帝赵钊,而那个孩子之后则被人叫做贤太子,而那女子便是赵钊最宠爱的妃子。
只可惜一场大火烧毁了那道木门,赵钊死了,贤太子也死了,幸好那女子还有一子,虽说当年生下那孩子之后不久便因病去世,可到底还是给他留了些念想。
“乱起来才好呢。”李密炳在心中重复了这句话,站起身来。他要去见梁王,此时梁王应该已经结束了与十二位举子的午宴。
“时机还不成熟,至少也要等我找到他。”李密炳跨过小院,摸了摸木门,然后大步走出小院。
至于那包花生,李密炳一生只对那位清秀女子遵守过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