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白角坛谋圣观星 四川口鬼首沉沙(2 / 2)
此言一出,真可谓满堂皆惊,李烟并四剑皆欲进言,谋圣举手皆止五人,唯待赵英。
赵英深吸一气,起身行至堂中,行大礼道:“英本漂泊,并无俗念,心中所愿,唯二而已。一为天地,二为小儿,现天地之愿,未及中道,小儿之教,未至及冠。本不当心分他处,唯巧识闺媛英姿,英虽凡人,亦妄迎仙,请先生多行考量,愿闺媛略加擢选。”
谋圣抚髯而笑,又问李烟之意,烟曰:“此等大事父当从缓。”
谋圣摆手道:“烟儿言中之意为父已知,既是并不反对,只是觉宜缓,便听为父主张了。”
随后谋圣便言赵英曰:“老夫昨夜观星,今日便是吉日,建章书灵,且去准备,为父于今日启固盟约之日,万军之前,请固王启公子等一并见证,结此姻缘。”
正所谓非常人,行事非常也,谋圣竟果如其言,于启元二六八年六月初六,启固大军之前,将其爱女嫁于恕乾师赵英。
此等婚嫁虽与他人不尽相同,多不合礼法,却又别具一格,世人赞为军前奇姻,且启固大军数万将士之前,众文臣武将同祝,也是非同一般矣!
闲话且不多言,谋圣为赵英李烟成全好事,随后便又是固王公冶泗、启太子信文、田预、常同并谋圣于中军大帐谋事。
及入帐中,常同便问观星如何,谋圣曰:“固南诸城,尚需坚守四日,至初十,其事可为。”
常同听罢便出,可见事急,随后又谏言公冶泗曰:“可命计修往代固边境承平,命其寻机夺承平,以断代军。”
固王泗却久久未应,隙目长考。过得一刻之久,见公冶泗仍未决此事,田预行礼道:“王上可是惜其才,不愿其涉险?”
公冶泗长出一气,双目微阖,道:“计修有上将之才,若因涉险而陨,实为可惜,此其一也。才能之辈来投,寡人以险事之,他日难引他人,此其二也。”
谋圣曰:“固王勿忧,若此战败,计修真心来投,自不损我士卒强拿承平,若非真投,自当归代。若代军败走,或拿承平建功,或自返代,计修性命皆无患。反倒是若其得归,则为真降,若返代,亦将受代所疑。”
公冶泗方点头笑道:“如此甚好,先生仍疑计修乎?”
谋圣曰:“诸位可尚记得,计修初来投时,固王领众文武相迎,计修未言与固王,未言与启公子,亦未言与老夫,独注意于徐晟将军,此何故也?此时乃此战关键之时,届时汨阳城中空虚,而固王及启太子皆在汨阳,不可不防也。”
固王遂从谋圣之言,命计修领兵三千,往启固边境而去,若敌有隙,可拿承平以断其后,计修领命点兵而去。
却说浪曲城樊武胡则二将,迎来公冶峻先锋援军,便议定北出浪曲,以破胡昂之营,破代围城之策。
至二日,公冶峻方点齐兵马,便得探马来报,代军竟攻下合丘城,正提大军来此,公冶峻只好固守城池。
代军近十万大军攻城,浪曲城小墙低,不一日便被攻破东西城头,公冶峻只得领樊武胡则,率兵往北突围。
方出城门,便见胡昂举斧拦于道中,公冶峻举长刀拍马上前,战十数合,胡昂不敌而走,公冶峻又领兵突围,终只领兵两万余突出拦截,往北奔去。
而石津城顾泰孟飏,钟期江封领启韵卫至,先往石津城北,趁代军攻城之际于后杀来,代军不防,又遇如此悍军,损失惨重,启韵卫杀出血路入城而去。
及二日,司徒阳于城下叫战,江封领启韵卫出城迎敌,司徒阳摆方圆之阵,却被启韵卫杀破,又变鱼鳞加鹤翼之阵,拦下其势,钟期见此,领城中所余启韵卫,出城往代军侧翼杀去。
代军侧翼不能挡其势,眼见钟期将破阵掩杀,忽闻南面鼓号大作,便见谷河船帆横江而来,钟期大呼不好,便欲退兵而走,代军却纠缠而来,一时不得撤离。
天将近晚,启韵卫方杀乱代军阵型,便见石津城北门大开,当先一将乃顾泰,领兵往外冲去,口中急呼:“石津已失,钟将军速速领兵突围!”
两军遂又合兵一处,往北而去。
谷河沿岸三城尽入代国之手,固国可谓天险尽失,随后代军兵分三路,以合丘、浪曲、石津三城为基,往固国北线推进,固国沿线一路奋力阻敌,奈何敌军势大而余城皆无坚城,本依柳源当年献策,诸城倚水师从水脉扰敌,现水脉亦为固军横扫,固南已是一片溃败局面。
至六月初九,固南十三城,已只余汨阳,而汨阳之后,便是固国腹地,汨阳有失,代军则可直扑固阳,固国将有崩国之险。
代军一路披靡,至汨阳城南,乐秋令各城只留守城之兵,又聚大军近二十万,分三路水师,由司徒阳、卢铮及自身率领,且行整顿,明日自三条水脉直取四川口。
初九当夜,常同、章平、严明会于帐中,彼时三人正举碗而立,常同曰:“代国大军压境,明日我等三人必是有死无生,兄弟可有责怪?”
严明笑曰:“严明本草莽之辈,承大哥看得起,于定波湖自领一堂,于江湖并称四鬼,于固水师领一方大将,此亦乃光耀门楣,扬名立万,还有何求?只可惜家已毁,乡无存,飘零一生,不知何还。”
章平大笑曰:“四弟放心,二哥尚在,自会收敛我等,长卧定波湖英雄冈,护我定波安宁!”
随后三人共干一碗,摔碗相握。
至二日,四川口处,代国水师浩荡而来,战船数千,三条水脉帆影延绵数里。
固军水闸大开,只见战船仍以编成队,今日却又不尽相同,火船之前,尚排有一船,此船近两艘火船之大,前端成锥,有锋锐之感。
随后固军水师又分三批,各有八九编队之数,由常同、章平、严明三人率领,分往三条水脉开去。
代军中军大船,千乘相里亲自督战,见固军水师阵型,感叹道:“固国水师果然精锐,若非军师使计,我军难过谷河也。”
乐秋曰:“殿下请看,固军有十数战船先前并未投战,从未得见,必是留于此最后防线,今日乃生死之战,固军必定死战,届时殿下当先往后队,以保无虞。”
千乘相里从之,换一侧战船,开往后队。
四川口晨雾尽散,固军果然鼓号大作,整队往代军杀去,其后尚有散船,可见确乃拼死一战。
固军威势不容小觑,代军虽众其远甚,乐秋仍沉稳指挥,两军交于三条支流之口,固军显然不欲代军再合兵一处,以堵死合流口而战。
固军队列之前战船,名为“尖锋”,从未面于世,固军仗此船锋锐,直破代军前阵,突入阵中,拦断江面,三名四鬼战将亲自擂鼓指挥,代军只得仗其势大,耗其生力。
只见三条支流两军大战,战船崩毁,惨声动天,直杀至午后,固国水师已难守合流口,便护住尖锋往代军阵中突去,将其阵势搅乱,代军见其已是最后一拼,便分船队围上。
三条支流各自战作一团,其惨烈似人间之地狱,残肢断首浮于江面,杀至此时,固军已有将灭之险,惨呼无断,天地色变。
许是此间炼狱已是天公不忍,为众而泣,只见得天转青,黑云覆,一声雷响,夏雨疾来。
雨幕中,定波军仍殊死而战,代军不予活路,层层围住。
雨密遮眼,众人皆未见,汨阳水闸又开,随后水闸中行出小船无算,乌泱一片,分往三路鼓风疾驰,待将近百丈,方有代军士卒回首见得来船。
只听得有士卒狂呼:“啊!此乃何船?”
原来来船皆不大,船中只见数人,船上架有风帆,并不为异,然其船帆之前,有高杆束石,后以粗绳相拉,不知何用。
此时夏雨狂风,束石之船借风疾来,代军方见得来船模样,倏忽间便至眼前,只见船中士卒斩断拉绳,束石高杆猛然坠下,砸于代军船上,木屑四溅,残板分飞,砸于船首船尾者,片刻便覆,未能砸中首尾者,夏雨入舱,河沙含水,亦是难免沉船。
初时代军并未察觉异处,仍全力围歼固国水师,后几波之后,便已察觉,先欲击沉,然石杆船众而小,难阻其势。
乐秋当机立断,命人鸣金欲走,岂料定波三鬼率船队拼死搅局,代军不能成有序之列,而先前不曾上心一事,战船填沙后其速将从缓,现已成催命之器。
有此两因,固国战船被堵于三条支流,眼见固军石杆船一次次拍来,更气人者,未能损坏之船,又将石杆拉起,排于石杆船队之后。
最为致命者,此处不似谷河,河面宽阔,可供调转,此处怒川分流,两岸长年受水流冲击,陡如刀削,代军虽往后撤,却一一为石杆船追上,沉于水中。
暴雨疾落,狂风卷涛,固军水师艘艘沉江,石杆船支支赶来,所谓水火无情,船沉落江,定波水军落水尚能挣扎一二,杀几个落水代军,又为代军射杀,代军少有会水者,而战船又多为沉沙至底,欲抓浮板亦不可得,多溺水而亡。
三支定波军相继被围灭,常同身受十数箭,力竭而死,章平与司徒阳两船相会,终登船血战,在代军围攻之下,为司徒阳一枪击于右手,众代军齐扑而上,身中十数创而死,严明于混乱中,被斩断右腿、左前臂,倒是因此被尚存护卫先行护住,泅水而走,保得一命。
代军华靖护卫千乘相里,见势不妙便走,得以靠岸,其余大将,乐秋、公山浩、卢铮由其余战船护住,得以逃脱,司徒阳领军杀章平,为章平亲卫以暗箭射于当胸,死于水中逃脱之时,胡昂战船被石杆拍中,落水后仍不弃大斧,为固军识得,中箭溺水而死,苏寒、丁升留守合丘免于此难,封植心思活泛,船沉之际换了固军之服,混上一艘石杆船,杀去船中军士,顺水而走,逃得一命。
长冲顶徐晟诈敌,白角坛谋圣窥天。汨阳城赵英得缘,四川口鬼首挽澜。未知代固大战尘埃如何落定,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