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入魔（9）（2 / 2）

昆对着眼前这个无比狼狈脆弱的女人啧啧感叹了几声，将僵直的谢旧尘从旁边那个腿肚子打颤没停过的小弟子背上拉下来摔在石滩上，这让他想起过年时的一盘水饺沾蒜酱。

“咱也不费事儿了，你呢迟过来一秒，谢旧尘身上就少一个零件儿，怎样？”昆扭扭脖子，开始后悔插手这个麻烦差事，他现在想去吃水饺，或者什么都好，左右朱意鹤不在，没什么意思，帮他那族人报仇也不过是个借口，毕竟他连那两个倒霉玩意儿和他的辈分都没捋清楚。更何况嘛更何况后边站着的禁天使让他的感觉相当糟糕。

天知道这个鬼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无妄海。

昆暗骂了一声，不耐烦地催促：“麻溜的，我开始数了。”他一脚踩在谢旧尘脸上，用鞋底摩擦着他青紫的皮肤。

广清子站着没动，昆加大了脚下的力度，骨头磕上石头咔咔作响，听得他身后的几人都皱起眉。

昆低头看着他，像是才发现一样跳起来，挪开脚扯着衣摆把他的脸擦干净：“哎呀呀，怎么弄成这样了，唔，干净了。师姐啊，咱怎么说也是同门一场，有什么难处您也是知道的，龌龊事儿嘛，这世上哪哪儿都是，就整一个大粪坑似的，师弟我每天打一睁眼就开始被恶心，还变着花儿样玩，他娘的。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义愤填膺地闹开去，反抗去，最后还不是被上头压下来。何况大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呀，那些同情您的人又假又虚伪，我是装不来的。呐，您听着，大家都知道您和谢尊长天大的冤屈，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是不是这个理？您这样弄，这个态度，搞得咱几个小师弟都没办法交差啊，这不是为难咱吗？上头长老们可都看着呢，就当行行好吧师姐，师弟们都不想跟您动手。遭报应啊。不过要是真的有报应这个东西就好了，老天你好歹让我信一信啊，不然我干这么多坏事儿至今还活得舒适快活真的是太太他娘的爽了。”

“师兄你快别散德行了，不对劲。”昆旁边的人伸手碰他提醒。

“刘师弟啊，你看我脸上有几只眼睛啊？当然是两只啊，妈的还用得着你说么，这要命的情况这么明显。都听着，心里没底的赶紧跑，整个清元宗就没几个能干得过她的，那几个老妖怪脑子有病要惹他们师徒，玩围殴还要咱送命，呸，不要脸。略，真恶心。看什么，当然是你老大我扛着。还指望你小子？赶紧跑，还要不要命了！快！”

广清子身后漆黑的海水暴躁地涌动着，雷暴下翻滚着的数百丈高的巨浪像是远古战场上狂怒的猛兽。一道雷劈下来，海面上所有的白荼蘼都随海水朝两边分开去，海中央缓缓浮现出九千副巨大的骨架。

鶢鶋出，天下乱。

“他奶奶个腿的，这么夸张。”昆咽了咽口水，眼中流露出疯狂又兴奋的神色，“开了眼了，老子最爱揍小怪兽了。”

广清子始终一动不动，直到昆的拳风扫起她额前的碎发，她一抬手就抓住了他的拳又猛地一扭。

骨断了。

昆立马自断手腕蹬地快速后退。

差距比想的要大太多了。

于此同时他清楚地看到她身上睁开了无数只眼珠，一阵恶寒从他心底蔓延出来。

又逼疯一个。

他不打算恋战，捂着断手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至少宗门不会罚到他头上，机会虽然渺茫，但她说不定也能顺利逃出去，从他少年时初见她开始，她就是那么厉害坚强的一个人。

是不能怎么样，面对这些恶心又恐怖的事情。

但是。

至少。

他尽力了。

海面上一个模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吟唱起来。

父亲啊，我慈悲的父亲啊——

禁天使开始扇动双翼，缭绕的浮云如流水泄下。

捡拾我的枯骨——

他巨大的羽翼将广清子围起来：“打算去哪？”

葬与我故乡的荼蘼花——

广清子扶起谢旧尘，将他抱在怀里，许久才说：“不知道。但是我会回来的，我要报仇。我已经疯了。他们一定会后悔的，我要他们后悔。”

“你走了就没有人陪我说话了。”禁天使从身上扒拉下来宝石和鲜花，在地上堆成了一个小山，全都推到广清子面前，“我会寂寞。但是可以忍受。姐姐，我走不出去，你要替我好好看看这天地。你回来那天，报了仇，就把我放了吧，我不想死在这里。”

广清子摸遍了全身，却没有像从前那样找出一件能护着他的东西：“可是你要怎么办呢，你要怎么办呢。”

海面上一艘羊皮艇顺着汹涌的海水冲上石滩，翘着艇尾卡在红树林巨大且杂乱的气生根中。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广清子脸色刷地惨白起来。

一阵剧烈的疼痛袭击她的心脏，广清子猛地睁开眼，惊觉自己仍跪坐在圣殿祭坛后，三根织梦针深深陷在肩头肉里，祭台下一双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这里有屏障！快来！广清子一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