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黑五月(1 / 2)
季行之赶在晚餐前后卖掉了一些东西,赚的不多。
船长和水手的故事让他心情沉重,又觉得荒谬。他一边被过去的常识束缚,认为这是“离奇又怪异的”“引人注意的”“夺人眼球的”奇闻异事,一边对无人谈论这种事感到惊讶,一边为自己轻易听说了这些消息而感到没由来的恐慌。
直到卡利斯的讥讽让他清醒过来。
“你以为这些恐怖怪异的故事是金钱吗?人人都想要得到。只有你这种来历不明的怪胎才会重视这种东西——那些常年在海上漂泊的水手船夫,恨不得人人都听他们吹嘘经历,你一头撞上去,他们当然好说话。”
“呼……你说得对。”季行之长舒一口气,放松下来,“我一直想着,‘如果这种消息那么容易得到,为什么人人都不知道’,却忘记了大家并不需要这种消息。”
生活平淡的人才要追求刺激,生活优渥的人才要体验艰苦。
是他以己度人了。
于是,在一片祥和中,一家四口结束了五月的第一天。
……不,是“黑5月的第一天”
当天色变得昏暗、混沌,云层收拢,阳光暗淡,那皎白的圆月没有在天空中聚拢,投射光芒。漆黑的天上看不到云,看不到任何光芒,像是看不见的穹顶压在了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上。向海边眺望,只能看到渺茫的渔火和异邦暗沉的轮廓。
家家户户点燃了烛火,这些烛火让居民街显得比昨晚明亮不少。但只要抬起头,看向远方,这点明亮带来的温暖和依靠就像麦秆一样倒下了。那浓黑的天幕像是能主动压抑光芒与火焰,在火光摇曳时,给人一种有细密触手的野兽在向前摸索的错觉。
季行之饶有兴趣地观察了一会儿劣质灯油的火焰轮廓,然后被卡利斯叫走。
巴伦在祈祷。
他说:“不要用心感受可怖之物,要用心感受美好与希望。”
“我们的母亲,是静谧的海,是幽深的海。但母亲有怒烈的风暴作为铠甲和圣剑,风暴啊,风暴,怒烈的风暴不足以表达的愤怒,会在深沉的长夜中诉诸一切存在。”
这个世界的历法和季行之异界的常识也是不同的。
这个世界的一年,有十三或十四个月。通常情况下,每年有12个月,其中某个月后接一个闰月,于是有十三个月。但假如某月的第一天,天上的月亮突然消失了,整片天空变得一片漆黑,就意味着今年要多一个月。
这个世界的月份划分,也是基于“黑月”出现的日子。
黑月是无法预测的,不定期出现的。除了一年只会出现一次——甚至连这个规律也不能说是铁律。
“教会告诉我们,黑色的月是神明的恩慈和愤怒。祂向异端掀起战火,温柔地蒙上了子民的眼睛。”巴伦用圣经和典籍的内容安抚着大家,然后发现大家似乎都不太需要安抚。
卡利斯开始忧心疫病的问题。黑月的出现会让季节更替停滞,四五月之交的黑月可能会大大增加发烧、病死的人数。除此之外,不是所有人都能对几年见不到一次的黑月报以平淡,居民街里尤其会宣扬末日和邪教的歪理,甚至发生极端事件。
季行之只是耳闻黑月,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一边担心这算不算什么“主角体质”,一边兴致勃勃地想要探究黑月与其他月份有何区别,季节又是如何停滞下来的。
杨若拉——杨若拉虽然在米亚人社会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但伊维亚人,尤其是杨氏伊维亚人,本身就是很适应黑暗的。
巴伦放心地闭嘴祈祷去了。
他本来是不喜欢说话和讲经的。
窗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季行之又忍不住往外探头。
巴伦看了眼,给他解释:“那是圣堂的点灯人。他们会在黑月点灯,太深的黑暗会让人害怕,但依然有穷苦人家舍不得烛火。于是圣堂派人架起立木,点起恩施的油脂,照亮这些街道。”
季行之再次感叹这里的教会看起来像是圣人。
立木是大概两米高的木料,那些骑士没有穿着铠甲,就硬生生将外径二十公分左右、长两米多的木料搬动起来,三根木料架成稳定形状,像是一个空荡荡的篝火。他们将一种看起来有肉感的,厚实的绷带缠绕在木料上,点起了火。
这些火焰看起来稳定而不容易熄灭。
季行之回过头去:“巴伦,圣堂不派人看守吗?”
巴伦摇摇头,按照自己的想法猜测:“或许是不在意偷窃,会随时补充?两年前的疫病,他们从不惩罚盗窃草药和粮食的贫民。”
“不是的哦。”
少女细柔的声音含有一丝得意,“这个我知道!”
巴伦和季行之从善如流地注目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