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仙人掌（1 / 1）

今天他忍不住又来了，三天前他来过一次，也是中午这个时候。

外面阳光很刺眼，居民楼里格外安静。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单元楼道里，确认了周围没人才慢慢踩上楼。

他掏出一双工具手套，打开门，整个过程像一个仪式。

今天与三天前还是一样，小小的客厅里还是那么整洁。白墙，白砖，只有砖红色的条纹沙发在白色的地毯上映衬得十分醒目，甚至有点突兀。

他轻轻推开虚掩的卧室门，发现她正趴在桌上，像午睡打盹，埋头睡熟的样子似乎累坏了。

他小心翼翼地退出来，不想打扰她及她周围的宁静的氛围。他在门厅四下看了看，似乎在检查些什么，然后慢慢地走进了卫生间，发现洗漱台上她的瓶瓶罐罐真的不少。一条细细的金链子就随意地被扔在台面上，他把链子小心地拎起来，放进了兜里，感觉有点轻松。

他四下看了看，似乎看不出有任何特别之处，于是准备出门。这时突然感觉楼梯间传来一阵响动，对门有动静。

他屏气贴紧了大门，过了好一会，终于没了动静。他才悄悄地拧开了门锁，探头查看没人，松了口气。他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把手套脱下塞进了口袋，正准备离开，不知从哪冒出一个老太婆。把他着实惊了一惊。

老太穿得破破烂烂，一手拎着俩个破纸盒子，一手拎着一只破盆，盆里埋着一节黑不溜秋的仙人掌，看上去已经死了很久了。

“小周！侬是小周吧！’’老太看起来跟他很熟络得样子，大声地叫他：“侬出去啊？”

他心头猛地一紧，僵硬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哎，小周，有纸盒子不要丢掉，要放在楼道里，晓得伐？丢掉也是丢掉…”老太婆一边絮叨着一边熟练把盒子撕开叠平。

他含糊得应了一声，只想准备快步离开，老太婆突然拉住他：“侬要出门刚好，帮我先把这个花放到楼下，记住不要扔掉，没阳光，花怎么活嘛？晒晒就好了嘛，记住！不要扔掉了，盆我还留着用呢！”

老太婆反复交待着，把破盆递给他，他根本不认识这个老太婆，心里清楚老太婆也绝不会认识他，但他还是接过了。因为他一心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他紧紧地捏着破盆，急匆匆地奔到楼下，太阳很晒，周围还是很静，他悬着的感觉终于松了下来。但此时此刻的他心里居然有点好奇，这个小周是谁，长什么样？或许跟自己长得有些相似。

安静下来后，他又觉得浑身了放松许多。想到这里，他反倒不着急走了，反正实际上他也没地可去。他在离楼道远处的墙边坐下，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那只破盆，皱着眉一把甩开了，干枯的仙人掌从破盆里掉了出来，根已经烂了很久了。他呆呆地盯着这颗仙人掌，觉得丑陋无比。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了，又把链子掏出来看了几下，太阳很大，阳光很刺眼，链子很细，他却看得特别清楚，清楚得点晃眼。

烟快抽完了，他起身，用脚慢慢地踩烂了那颗干枯又丑陋的仙人掌，他知道自己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但是去哪，他还没有想到。事实上，他什么都没有想到，三天前来到这里，他也并没有预料到会把她勒死。三天后，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鬼使神差地再回到这里。

但是他什么都不用再想了，他对自己今天还是很满意的，至少找到了一根金链子，而且什么印记都没有留下。想到这里，他无比轻松自在。

这时候，他远远地看见了刚才的老太婆从楼上下来了，吃力地拖着一堆塑料瓶扔在楼下，她费力走路的样子显得特别滑稽。老太婆似乎也望见了他，又或者根本没看清，她高声叫嚷着：

“是小周吗？侬坐那干嘛？我的盆呢？”

依旧是很熟络的样子。

他起身，轻松自如地把破盆拎起来，把指尖上的半截烟屁股顺手塞进了破盆上的洞里，他走过去笑着把盆递给了老太婆，“拿去吧！”

“谢谢侬！”老太婆连身谢着，把盆边的脏土使劲地擦了几下，揣好了，连着盆和那枚冒着烟的半截烟蒂一起带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