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雷德菲尔德-其三（1 / 1）

宽阔的护城河上放落铁链拴起的铁桥，人马踏过铮铮作响的铁板穿过城门，从这里开始便是王城的土地了。

对于见惯了一路田园风情的我而言，王城的繁华恰似万叶丛中的一朵睡莲，在我的眼前豁然亮现。大路上铺着平整的方砖，临街的房屋沿之一字排开。这里的房屋不再只是一两层的矮房了，大块青色的石砖垒成一排排，笔直地耸立在道路两旁，连落山的夕阳都被它们挡去了余辉。做生意的铺子在一楼往街上搭出来，各色商品琳琅满目，不断博取你的眼球。你可以听见悠长的吆喝声，门上挂着的金铃声，风箱的呼呼声，还能随处见到往来的行人。他们衣着多为单色，喜欢短褂配马甲，干净得一尘不染，显得分外精神。少见到珠光宝气的贵妇人——她们都住在城堡周围，而这里是普通百姓的生活圈。

莱安向我介绍这里的风土人情，有时候会与经过的人打招呼，他的平易近人世人皆知。我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异国风光，而风光中的人们也同样停下脚步打量我们。我不习惯被人盯着看，就低下头捋着马儿的鬃毛来掩饰脸上的羞涩。我这样子好像一个公主啊。正胡思乱想着，城堡已经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城堡坐落在王城的高地，被富人们的宅邸簇拥其中。与市区连排的高层小楼不同，城堡周围的房屋都是独立成幢，用的木料更多，占地也更大。前后门自带能遛马匹的花园，被弯曲成各种式样的铁栏保护着。若是单独拿出来欣赏，每一幢都足以称得上是精品中的佳品，然而一旦将其放在城堡之旁，再多的美恐怕也会因此而逊色许多。

城堡是无与伦比的，它是一件不属于人间的神造之物，霸占了所有用来赞美的词语。可惜，四面延伸至天空的石墙将这所有的美都收纳进匣中，外边的人望不见里面的模样。虽然它一度打开了森严的大门，将我们迎接入内，可是我所见的也只有一瞥。匆忙、紧张还有夜色一并带走了我欣赏它全貌的机会。那么，我为什么会觉得这座蒙在纱雾后面的城堡美得不可方物呢？不可思议。也许这里寄宿着一只魔物，一种魔幻的力量，可以将感官与认知扭曲，用以诱惑无知踏入的生灵陷落在它的掌心。

我与小叶被几名侍女前后拥着进了一间房间。奔波了一整天，我们终于得以脱掉那满是汗臭的登山服了。我从没有被这么多人服侍入浴过，从发根直到脚尖，她们的动作霸道却周密，一个毛孔都没有放过，只听得见我在尖叫。我像是刚从母腹出生的婴儿，粉嫩的皮肤因初次接触到外界清凉的空气而瑟瑟发抖。这真的是同一个世界吗？我已经晕头转向，以前所有习惯了的感觉在此刻都成为了不曾存在过的幻觉。

梳洗之后又是抹油膏又是擦粉，淡黄色的凝露被肌肤吸收变成透明，香水的味道浓烈得让人想咳嗽。接着，她们又帮我穿上衣服。蚕丝的衣料贴在皮肤上凉飕飕的，轻薄得好像没有穿上衣服一样。手指甲与脚趾甲都被细致地修剪过了，头发用缎带绑了起来，裸露出的脖颈上围一圈银珠项链，每一颗珠子都在竭尽全力地闪光。一番折磨之后，我终于逃脱了众人的摆布，站在镜子前望着被包装完毕的不是自己的自己，脸上泛起难以置信的潮红。这是我吗？真像个娃娃一样。

小叶那边似乎也已经包装完毕。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穿着长裙的小叶，只是她好像对自己的装束十分不满意。小叶的性格像男孩子，她跟运动短裤打交道的时间会更长一些，连校裙都被她擅自改成了裙裤。她厌糟糟地用指头抠着裙边，束紧臀部的款式妨碍了她迈开步子，她对此万分恼怒。后来她趁侍女们不注意干脆把裙子整个掀到了腰上，引得众人尖叫，我只好劝说侍女们给她另找了一条裙子。

“真是适合二位，打扮之后都漂亮得认不出来了。”莱安敲门后走了进来，身旁跟着一名卷发的少年。

“我还是觉得自己的衣服比较好。”小叶立刻上前抱怨，看来即使换了条裙子也不够令她满意。

“这是正式礼服，在重要的场合不穿着可是要被笑话的。说实话，我自己也不喜欢，它们的存在好像就是为了将人的脖子勒到透不过气。”莱安笑着指了指自己被扣得紧紧的领子。“晚餐结束后你们就可以自己选择喜欢的衣服了。”

小叶欢呼了一声，我也欣慰地松了口气。几句寒暄后，莱安将身后的那名少年领到我们跟前。“这是我的弟弟诺曼，年纪好像要比你们小一些。”

“我成年了。”少年倔强地说。

莱安愣了愣，便改口说：“是的，即使看起来像个小孩子，诺曼也已经是大人了。”

诺曼努了努嘴，还是认可了莱安的表述。他向我和小叶行礼之后便退到一旁，两只蓝色的眼睛赤裸裸地冒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被他瞅得发虚，总觉得那双眼睛中源源不断地释放出愤怒的感情。他是在对我发泄他的不满吗？我看得出来，他正闷闷不乐着，与我和小叶见面的确不是什么好玩有趣的事。真正的诺曼大概跟小叶一样都是活泼好动的孩子，只不过他跟莱安的关系并不像小叶跟我一样亲密。

“有什么事想和我们说吗？”我问莱安。

他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你觉得是什么？”

“该不会……是要拜托我们什么吧？”我拘谨地回答。如此盛情款待，只为了两个迷路的小丫头，简直是杀鸡用牛刀。

“什么？你之前还敢说别无企图！”小叶顿时拉高了嗓子。她这直肠子，容不得被欺骗。

莱安连忙安抚道：“误会啊误会，都是误会。二位别担心，虽然你们的帮助确实必不可少，但也不会立刻要求你们去办。我们岂会这般无礼？该怎么说呢……我承认我们有些私心在里边。老实说，是有一个请求，有一件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拜托你们。这事说易不易说难不难，不过我保证你们不会受到任何强迫，而且会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我们也会尽全力配合。请放心，在城堡里，你们永远是尊贵的客人。”

“得了吧，有话痛快点说，我不喜欢遮遮掩掩。”小叶更加不开心了。

“那么，恭敬不如从命，请容许我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