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往昔（1 / 2）
宣道殿前，时逢四月。
十三岁的少年却蓦然身觉如临冰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绷住脸上的表情。昨日那真实的不像话的梦境再次浮现心头，连带着驱散了至宝带来的喜悦。
似是看出了师兄的心不在焉，雍涛便止住了接下来的话语，有些不解地道了别，先行一步回弟子别院去了。
那梦境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是由至宝竹片引发的怪象吗？
本已抛却脑后的梦境此时在李永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
“那声音的主人是我？”
并无多少线索，只一个雍涛想出的道号便将所有的矛头指向了李永成。梦中的那位大能修为绝世，言出法随，举手之间便能役使天地间的灵气尽归己用，翻掌击出的术法遮天蔽日，势慑穹宇，叫人无处可逃。
未看见绝世大能的身影所在，难将自身代入其中，可又由不得他不信。
那凄厉嘶吼的又是何人，更不得而知。
李永成漫无目的的在这岚遮峰四处游荡，心思早已飞往九天之外，脑海中梦境的片段不停闪烁，却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
不知不觉行至一幽谧之处，忽然下方的山涧之处传来一阵骚动，他拨动眼前的枝叶向下看去。
只见溪旁三道青色的身影，其中两人修为练气三层，袖口云纹攀附，当是外门弟子的身份，而另一人正趴伏在地上，艰难的用手肘支撑起身体，其修为练气一层，加之身上伤痕累累，看来是正在上演一幕俗套的闹剧。
“小子，让你每月上供的灵石呢？怕不是把我师兄弟二人的话当作耳旁风了吧？”
话音未落，又是一记耳光，在那杂役弟子脸上再添三分血红。
“啊？叫你说话啊！”
“两两位师兄，我在凡间还有一个妹妹，想要将灵石换些金银之物，保她一个荣华富贵，还还请两位师兄放过我这一回！”
“之前不是答应的头头是道每月上供两块灵石吗，你这样突然变卦叫我们两很难办啊~”
杂役弟子月俸不过三块灵石，而外门弟子只要按时每三个月完成一次宗门任务便能领月俸五块灵石。
这欺人太甚的场面倒是未叫李永成心生不岔之感，只是感叹这修仙界在某些方面跟世俗也无太大区别，已经司空见惯了。
两外门弟子中一直默不作声的另一人突然噗呲一笑，走上前去，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扔了一块灵石在那杂役弟子的面前。
“这样吧，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点子，你不是缺灵石吗，咯，只要你跪下来学狗叫，这灵石便归你了，这个月本该上供的灵石也算了，如何？很划算吧。”
二狗，你不是在这垃圾堆里翻找果腹之物吗，这样吧，别找了，只要你跪下来‘汪汪’叫两声，我手中的肉包子便归你了！
那外门弟子阴毒的话语勾起了李永成尘封多年的回忆，浮光掠影般的涌上心头。
地上的杂役弟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颤颤巍巍地伸手拿起灵石，双膝跪地，张了张口，却是未有发出任何声音。
“快点啊，是想让我用拳头教教你怎么做吗？”
“汪汪”，良久，似乎伴宿着莫大的无奈与悲愤，杂役弟子还是叫出了口。
“哈哈哈，做的不错嘛，一介杂役就别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姿态放低一点才能活的更舒坦一些，哈哈哈哈。”
哈哈哈，不错不错，二狗你倒是很识趣嘛，果然乞丐还是要有乞丐的样子，缩在这墙角摇尾乞食才像话嘛！
看到此处，李永成阖上双眼，仿佛这样就能让眼前不断浮现的回忆消散。
“不过我等修道之辈可是应当了却红尘的，你这还为世俗所累算什么，师兄这可是为你好。”话音未落，刚刚承诺的那名外门弟子便伸手接过杂役弟子手中本来紧紧攥住的灵石。
杂役弟子跪在地上，眼睛里一片灰败之色。
忽闻一阵脚步声传来，一道同样青袍云纹的身影在自己身边站定。
正是李永成。
他神情自若，眼睛微眯，看似随意地道：“两位师弟如此行径怕是过分了一些，大家都是同门，何苦如此相逼？”
外门弟子甲眉头一皱，见来人不过同是练气三层的修为，“你是哪里冒出来的不长眼货色，居然敢多管闲事！”，说罢正要再补上两句，侧方的外门弟子乙却伸手拦住了他。
“这位师兄说的是啊，今日之事当属一场误会，反正陈师弟都已经下跪道歉了，不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善。”
“在下何邱，这位是龚宏胜龚师弟，不知师兄可否告知高姓大名，如今有缘也好结识一番。”
“李永成。”
“原来是李师兄，既然如此，便不多叨扰了，我师兄弟二人这就告辞了。”
待走远，龚宏胜这才有些埋怨的问道：“师兄，你怎么这就灰溜溜的走了！那人不过也是练气三层的修为，我等两人难道还怕他一人！”
“这世间之事不能单纯的都只看表面，此人敢以相同的修为现身面对我二人，指不定有一番背景，先记下来，回头查查此人再做决定。”
说罢回首深深望了一眼已是米粒般大小的身影，“李永成”
山涧处。
“多谢李师兄解围！”，地上的杂役弟子言辞恳切。
“不用谢我，随手之举而已”，抛下这句话，连所救之人名字也懒得问，李永成转身向着回弟子别院的方向走去。
不枉他刚刚装腔作势地演这么一出。
“倒是我要谢谢你，从你身上看到了以前的我”，喃喃自语，无人听清。
辞我旧时萧索，渡我仙途漫漫；别我浑噩落魄，临我今日重楼。
尚不知梦境真假，便去做这魔尊也无妨！
怎么回到木屋的已是不大记得清了，李永成躺在床上双目涣散，直勾勾的瞪着前方，似要将这眼前的虚无看破。
忽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抖了抖叠皱的道袍衣角，负手而立于床榻之上，双眼微眯，神情肃穆，竟有几分睥睨天下之感。
“自作孽。”
“哈哈哈”言罢又喜上眉梢的放任身体倒回床上，脸涨的通红，抱着不知从哪里翻找出来的乌木剑来回打滚。
忽又右肘一撑，盘腿而坐，“本座忝为今日讲道之师”
才将白日王若弗的话语复述了个开头，便又将自己逗笑，伏在床榻之上，身体苦苦颤抖仿佛在竭力遏制自己笑的太大声。
笑声渐止，回忆又浮上心头。
李永成摊在床上，侧身拿过身旁的乌木剑，深深凝望，却非看剑，只是暗自低语，“昔日的无名乞儿，今日的仙师李永成，更是来日的清源魔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