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该死未死者(1 / 2)
那个男人视线漆黑,不知道自己在现在身处何处。
他拄着拐杖。走在幽暗的走廊里。
他一瘸一拐。每走一步,脸上都因痛苦而尽显狰狞的神色。
他的衣服破破烂烂,混杂着泥垢和血渍。
从衣角上仅剩的鎏金花纹以及衣服那丝绸材质勉强能看得出来。这身儿衣服原来颇为名贵,大概只有贵公爵爷之流才能穿得起。
但如今他的主人却落魄得如同街边的乞丐。
他憎恨地看着一切。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因为走廊中的一切都显得漆黑而令人恐惧。他时不时被黑暗中的椅子绊倒,或是触动放在拐角里的花瓶。
起初,他尝试去躲避这些令人心烦的杂物。
但是没过多久,他发现走廊一切都令他心烦意乱,无法忍受。他不由地想去破坏一切阻碍自己行进道路的事物。
男人挥舞的手杖,破坏所能看见与触碰到的一切。完全不理会被他打砸的物品是否真的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的动作因疼痛而显得僵硬而无力。
即便如此,他依旧用拐杖扫开花瓶,捅落吊灯,瘸腿把椅子踹得老远。
仿佛这世上一切都与他有着深仇大恨。
那狭窄的空间里回荡着他手杖砸毁家具物品所发出剧烈声响,以及他撕心裂肺的怒骂与吼叫。
那只镶嵌着玛瑙,用名贵木材打造的手杖。曾经为贵族老爷们用来彰显身份的装饰品。
那是他们除去帽子下那张面皮外的第二张颜面,自然而然地也为他们所珍爱呵护。
那些价值连城,动辄价格惊人的拐杖,就算上面多一道划痕,都令这些拥有手杖的老爷们寝食难安。
也许这个男人曾经尊贵,但显然这个男人抛却了自己曾经的豪绅风度。
他像半个没有火种纵火者或是癫狂的精神病人,对着黑暗中的木头和玻璃发泄自己心中郁愤。
但依旧没有人被这类动静惊扰到,更没有人会理会他。
在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之后,男人气喘吁吁地放下了他的手杖。
他找了一张还算完整的椅子坐了下来。
这张椅子还算结实,所以没有被他破坏,但即便如此,坐在皮革制的坐垫上都令他坐如针毡。
沉默了许久,这个男人忍不住啜泣起来。
他婴儿般的哭声回荡在走廊之中。
这时候的他也毫不顾及颜面和自尊,哭得又像猫又像狗,他又狠狠地用指尖抓挠自己的大腿。
撕碎了自己的一条裤腿后,他停了下来。
男人摸着另一条完好无损,只是有些揉皱的裤腿发愣。
接着他举起右手,那是男人痛苦的源泉。
他摩挲着这只没有指甲的手,接着他不由地颤抖起来,随之便是恐惧充斥着他的大脑。
“为什么!这只手,还在?”
冰冷的感觉重回他的心头,燃烧的烈火缭绕着周身,猛烈的碾压历历在目。疼痛的无尽回忆令他战栗。
男人惊慌地大叫着,从椅子上滚下来。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重新站起来,这次他失去了在走廊里前进的方向。
他不知道哪边是自己来的方向,哪边是自己该去的方向。他恐惧地挥舞着手杖,妄图驱散黑暗中并不存在的怪物。
慌乱中,他再度打碎了一样东西,紧接着一道微弱的光束从墙壁上透进走廊。
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男人像发了疯一般冲着那里砸去。
接着他发现那是块用厚布蒙着的窗户。
他喜出望外,加快了手中的工作,用手杖砸碎了那块玻璃,并用玻璃碎片割开了那块蒙着玻璃的厚布。
光线愈加强烈,温和的黄色光芒如同太阳一般炽热刺眼,甚至让男人看见了走廊里被自己打碎的花瓶和椅子。
他甚至能听到人与人的交谈声,还有几丝奇妙的香气。
男人不禁兴高采烈地撕开布子,像撕开女人的上衣。
他又像只老鼠一样将头伸进自己打开的“逃生通道”。
刺眼的光一时让他睁不开眼睛,等他睁开眼睛时,看见的只是一众围绕着圆桌,拿着餐叉碗碟,吃着东西的人。
这是个餐厅。
所谓的阳光不过是餐厅的灯光而已。
这些顾客,包括工作中的服务生,都被男人发出的声响吸引,他们看着半空中从窗户中伸出的脑袋的男人。
他蓬乱的头发被玻璃割破,流着血,像个鬼一样。
有些顾客开始大叫,甚至昏倒过去
。有个人嘴里的食物都没咽下去,半张着嘴,一直盯着男人发呆,显然他被吓傻了。
男人慌乱起来,一时不知道怎么办,甚至忘了自己要做些什么。
他将脑袋缩了回去,瘫坐在椅子上。灯光照在这个人的身上,让他安静得像个痴呆的老人。
此时的餐厅里,一位穿着平常的男人完整地看完了“鬼脑袋”的全过程。
他放下手中的汤匙,摸着自己的胡须,笑着摇了摇头。
“先生?”旁边的侍者在他的耳边悄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