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雪月不更名(2 / 2)
白色的血在空中撒成花朵。
凌燚笑了笑,内心深处的兴奋感已经要溢出。
“那就是一个伪神,想想离上次时间已经过了多久,还是像凌倩姐说的那样,凌燚哥生病了,需要靠斩杀那些小角色来满足?”江思尧反问。
她是第一批跟随凌燚的人,和荆昀同一批。
“现在太平了,圣师堂里跳梁的小丑被清除的差不多了,小少爷也有了自己可靠的一方阵营。可是那些神还在高处,和我们争抢着一样的东西。凌燚哥,在妖都的争斗,只是偏僻一隅。”江思尧没有那种欣喜感,看着凌燚现在的身影,她其实真的会担心这个男孩会倒下。
也不是只有他们站在高地。对面,还有几只狼和狐狸在盯梢。
“凌燚哥,就算他把这几件神级兵刃给了你,你真的有和以前一样的身姿去挥舞刀锋吗?”江思尧不断发问,也逐渐刺激到凌燚的神经。
“我想,我应该不会比凌含差弱。他现在一样在哪里想着和我一样的事情。”凌燚很平静的回答。他看着冥界主刀锋上的寒光。
“凌含都可以和我对视了,我又怎会被时间这样的概念消磨掉脾气。”凌燚转头看着江思尧,脸上带着笑意。
“我以为只有王曲柔会很烦人的关心人。”
失控的雨,冲击着钢铁般的堡垒。
“请用。”隔着幕布,看不见厨师的脸。
司惊弦动筷,鱼腩小卷精致。
杯里是玄米茶,味道清雅。
鱼腩下腹,不腻。
司惊弦再起筷,虎虾卷沾染照烧汁酱,味道复合,浓烈过后就是刚好的原始鲜味。
“好厨艺。”司惊弦对幕后厨师致谢。
“清泉樱花,早上刚刚到店的,请用。”厨师递上最后一道甜品。
“我只是学徒,老师的手法烹艺最是精准,您见笑了,这几道倒不是店里最好的。”厨师忽然说道。
司惊弦一愣,她的手也停顿在一半。
“清泉樱花,其实有三道味,春日里为初樱,是第一味,这显得简单,用清水养着就好,加点清酒就可以。第二味我不知,第三味也不知晓,老师教过,我看了一遍,记不住。所以今日此刻,让您见笑,没能吃到最好一味。”这解释太长,厨师应该满怀歉意。
“就是累了,想着填饱肚子就好,也不在意多少了,无事。”说完,司惊弦把碟子拿到面前。
樱花温润,清水托着花瓣,清酒如细丝,一冽一冽在花间游走。
“清泉樱花,有心了。”司惊弦再致谢。
幕布后,厨师依旧表示歉意。
看不见面容,司惊弦只是猜测。
是个女孩吧,不大,说话礼貌,怯生生的。
司惊弦不再多想,她夹起最后一块烧鳗鱼小卷。
“不见小哥哥呢,今天姐姐一个人吗。”幕布后,声音变了。
司惊弦警觉起来,筷子旋转,尖端朝外,可以当做暂时的利器。
“我叫夏蕊,是这家店的实习厨师,刚才忙着做菜,说话声音也刻意控制了。”幕布被掀开,夏蕊探出身来。
“不是鸢姐姐吗?姐姐你是?”夏蕊没见过司惊弦,她的记忆里,那会应该出现的人是鸢。
“我叫司惊弦,你好。”司惊弦暗暗放下筷子。她恢复脸上笑容。
“凌含他,认识你吗,或者你们认识,我还没有出现在这里。”司惊弦问着,她没必要太小心。
“一次机会见过小哥哥,鸢姐姐陪着在呢,说起来,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们了。他们是店里常客,坐的位置是姐姐现在的位置,真的好巧。”夏蕊换好衣服,她把围裙整齐叠好。
“姐姐,这里是我自己希望看见的吧,梦里的场景会出现我所想的那样,我三年前就死了,死在小哥哥怀里,不算遗憾,在姐姐之前,我喜欢过他,我承认,这不是不能说的话,小哥哥心思很重,我没能大胆走进,姐姐应该是行的,姐姐眼里的光很坚决,足够带着小哥哥走出一座牢笼,他不该被困住。”夏蕊看着司惊弦,她很平静。
夏蕊又看着墙上挂着的钟。
“时间不会骗人,十二点了,小哥哥走的这条路,不应该有人打扰。”夏蕊微微笑,她看着时间往前先走一步。
司惊弦不说话。她现在安静在听。
“好像小哥哥身边总会有很多人,可是这些人好像也都不笑。姐姐,我猜猜看,你会是那个让小哥哥笑的人,对吗?”夏蕊回到幕布后,后厨里空荡荡的,樱花还有,水也在流淌,它们在往前。
“它们在往前,我就停下吧,图灵那个坏人,总想害小哥哥,要死的人一定是他。”声音停止,没有风吹动幕布,碟子是干净的,司惊弦不曾到来过,属于夏蕊的梦里一切都应该如初美好,不要翻动了。
潮汐没有再到岸边一点,花风干后放进空瓶里,碾碎成香。
海龟笨拙的向前游觅,分不清楚喜欢的概念,只是碰巧睡在了水坎里,温暖的水息漫过心里的慌张。
海龟游在了喜欢的前面,拨开水,前面还是水声,有人在后面喊话,音调在水的阻力下一点一点减弱,最后在海龟快要闭上眼睡着时,几个字才勉强被听见。
海龟呼吸声自由,慵懒的体态是一座小而隐匿的岛。
“我叫夏蕊,盛夏的夏,花蕊的蕊。”声音温柔,可只能在海水里四处漂泊,上浮的气泡,里面装着声音,可没有人拿手去触碰,没有破碎,声音没有机会被听见。
深渊最后吞掉这些气泡,空谷里回响着凛冽的风。
“看来真的只剩下一束花了,你要不要买来送给我。”总有人在成双成对,眼里装着属于对方最明亮的光,足够在冬日里温暖,围巾锁住了两人的体温。
最后一束车矢菊面朝南,招财的猫微笑看着走过停在店门口的男孩。
“花期只有一个星期,没办法陪你过一整个季节。”男孩不会说出这样扫兴的话。这是夏蕊心里的声音,满心欢喜却败在临门一脚下的犹豫。
夏蕊和花对视,心里忽然空荡荡的。
默不作声,夏蕊陷入沉默。
“初入眼的烂漫欢喜,可能还真的没有瓶子里的流沙永恒。流沙流逝,也只是在开头结尾反复。”想撤退的心思开始蔓延,眼前的车矢菊一动不动岿然,也在和她对视,转为凝视,却不把她拉到自己这边。
深渊里上升的风,吹散了花香。
夏蕊眼睛里忽然失色,男孩的体态身姿在她眼里模糊。
“要是我说了喜欢,你会回答我,所以我也没有一个人在台上,鼓掌声,就是你,你来过,所以,这支舞,就是完整。花开了一夏,你来看过。”声音如潮,夏蕊在里面很难站稳,直到她看见朝自己冲撞过来的箭矢,也忘记要躲。
男孩的身姿体态,碎掉了。
车矢菊凋零,一地凄美。
火在烧,烧掉了街上繁华,烧掉她怀里捧着的一束花。
怪兽这次被关在笼子里没有放出,只有愤怒的嘶吼声。
他看着那只猫翻过墙逃走,女孩的白色礼服染上了一片漆黑。
“海龟没有开窍,他只是跑在喜欢前面,那个被写作喜欢的词汇,出现在纸上,不知道是不是他写的。”声音继续,听到的人只有夏蕊自己。
“座头鲸绕着岛在游,想在岛上安一处家。也看这只海龟,等海龟说出喜欢。”声音停止,夏蕊拉下幕布。
她也想自导自演,要有人和她一起来演。
还好可以追着风跑,长发也让深秋烫金色,一丝缠着一缕,编成结。也在想,要不要打成死结,牵扯姻缘的老神仙,喜欢射箭的小爱神,都不如这场风碰巧,那留下栀子花香的长发,居然触碰到了什么,是温热,是发烫。今夏,她踩着轻盈的节奏,在他身后追逐。
舞步继续,到了一曲圆舞曲,是黑天鹅之颂歌。眼影暗黑色系,透着孤傲。雨下过,在地表上缓慢蒸发,微弱的热流上升,反向冲击着用幕布作了比喻的天穹。
音符绕成圆圈,中间的位置留给夏蕊。贝壳当做鼓点。
他保持缄默,花束在怀里无比安静,聚光灯不会往他这里照射。
十字架挂坠贴着他的心口,末端的尖刺想要往他心里扎。心跳声急促转而平缓,节奏也进入最后的疾旋。
一张幕布天降,脚下站立的平方就是他可以立足的所有面积。用牢笼比喻也很符合,一个人的独舞,和他台下死寂般的缄默。钥匙在他手心,可以选择打开门,那么还是在沙滩上捡贝壳,白色蝴蝶结的裙摆还是翩然,已经翻过墙到了边界,潮汐起落,推着他的心在走,往前走,夏蕊的手依旧搭放在他手背上。
舞曲在夏蕊的控制下结束,她扯开幕布一边,于是萤火重新出现,夜里就她手上挈着灯盏。
“永夜,黑天鹅的颂歌,我们来自避风的港,和暴风雨相撞,留下破败,守着灯而眠。”这是米亚诚先生撰写的诗稿,用温和的口吻吟唱,精灵在诗上驻足。
白色的裙摆逐渐在风里染成黑色,高跟鞋腥红,夏蕊踩碎海上的月影。
“你该继续鼓掌。”夏蕊忽然回头,她眼里生出锋利的刀。
这让凌含惊愕,十字架的尖刺也一起扎在他心脏。
“上辈子开出的花,现在换你来养。”夜里起风,灯火也阑珊,他点着灯,想要追着女孩的脚步。
他喘着气,漆黑的夜生长出手,在后面要对男孩进行抓捕。是锋利的铁枪对他在投掷,男孩蹙眉,铁枪最后却偏离了他眉心一寸,一头扎进漆黑。
忽然安静了,流水声清晰,在他心头猛坠,冰凉刺骨。
“要给她一座墓碑,你来刻字。”隔壁班的林蔓冷言冷语。
他注视在窗外京雀上的目光空洞无神,林蔓横立在他喉咙上的刀锋都视若无睹。
京雀惊啸着飞走,他的目光就尴尬的停留在半空。
“所以,她只是死了。”是女孩之间的同情,林蔓和夏蕊没有见过面,连一次眼缘也没有。
“又是一个牺牲的可怜人,楼上的顽固,真是魔鬼的嘴脸。”刀锋离开他的生死界限,林蔓的话他听着是模糊的,像是被真空,花在保护层以外的地方,所以很容易让风吹褶的生疼。
他活在真空里,是一支发呆的枯木。
林蔓坐上四驱机车回到她的林家大宅,风又开始流动了,蛮有规律的陪生在树上的花叶起舞。
夏蕊的墓碑放在白芷殿的左边。
几乎没有第三个人来,莫桐要找他玩命,拿着山鬼枪在妖都四处奔走。隔壁班的司惊弦也来了,作为陌生人,放在墓碑前一束栀子花。
司惊弦注意到他,躲在树下居然点着烟在抽。
虫鸣在他耳边聒噪,他抖落烟灰,无意和司惊弦对视。
“圣师堂没有规矩说学生不能抽烟。”他延续上第二支,吐出的烟圈似乎在变大。
“你心里不痛?”司惊弦说出和林蔓一样意思的话来。
“我以为你只是来监督我说不能在死人前抽烟。”他露出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笑容,深山里猎狐,比人狡黠。
“够狠。那我走了,也不是很喜欢来阴凉地。”司惊弦从他身前经过,她身上带有的浅草樱味留了丝毫在他那里。
像是巨大的拼图在不断碰撞交汇,夏蕊在的那一块变成了白色,代表归零。
他看着版图重合,眼前是拼凑来的一幅画面。
有人拿针线在认真缝补,也许是她,也许是楼上的陆思冥。林蔓和她的刀在找一个人,莫桐从学生那里打听到了他在的位置。
“算了,我下次来。带着龙胆的苦涩,见田间花开的你。”
他弯下腰来,沈闻溪在旁边用枪指着他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