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苏父的心思（1 / 2）

这个大女儿，从进正院的厅门开始，没有抬头看过他一眼。她莫不是连自己这个父亲长什么模样都还不清楚？

这个心思一起，苏承望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有这么怨恨自己？

苏承望怕是忘记了。

半个多时辰之前，他可是对这个不曾谋面的女儿有过半分期待。

把她接回来不过是形势所迫，平息外面的流言碎语，他不能担负抛弃亲女的声名。

彼时他心里想的是，左右不过是多了一张嘴吃饭和一份嫁妆钱，他府里不至于缺这点钱财。

然而，当他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他竟然有一股强烈的预感，这个女儿非同凡响。

她落落大方，没有意料中的俗野和拘谨。

她沉着冷静，遇急不焦躁不无措。

她胸有成算，敢自己做自己的主。

她的眼睛里有寒光，那是一种欲置之于死地的狠戾和凉薄。

她的眉间看似无欲无求，可这世间之人怎会没有欲望、没有所求？相反，这种看似一无所求的人最可怕。得而不喜，失而不忧，行事只为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还有这一身卓尔不群的高华清贵之质。

这哪是一个自幼生长于山野之间的道姑？

素来心思缜密的苏承望，浸淫官场十几载，见识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早就历练出一双火眼金睛。

这个大女儿并非池中物。

这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一向对自己的想法坚信不疑。

苏承望不知道的是，他只猜对了一半。

此刻，他的目光落在苏菀青的脸上，想从她冰冷如雪的脸上，找到一丝别样的色泽。

他对这个大女儿了解的太少了。

适才在正院的堂屋里，顾虑着男女有别，加上场面有些喧闹不堪，他没有机会去过多地留意她。

但是，在郭氏和苏绵绵二人对她出言不逊时，他没有错过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明显流露出的肃杀之气和狠辣之意。

他将这两道眼神捕捉得清清楚楚。

彼时，他心头一震。

只是，这会儿婢女提着灯笼避开了，苏菀青形单影只地逆光站着，又离得有些远，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唯有昏暗的夜色，在她身上包裹了一层凛冽之气，深邃得化不开。

苏承望的心里如五味杂陈。

“你可是心里怨恨着为父？”他暗自叹了口气，话语间带着几分挫败和沮丧。

怨吗？恨吗？

苏菀青在心里冷笑。

这话应该由真正的苏菀青来回答。

可惜那孩子早就不在世了。

便是已经死了，也要被自己的骨肉至亲毫不吝啬地嫌弃和羞辱。

生父无关痛痒的处罚和寥寥几句话，便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回头还要求她宽容不计较。

她可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何况她对这个半路捡来的父亲，没有任何感情。

她扬眉，与苏承望的目光对上，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人。

前面的男子四十余岁，相貌端正，身姿挺拔。明亮的金橘色灯光笼罩在他着淡蓝色锦袍的身体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君子谦谦，温润如玉。

漆黑有神的眼睛里，填满了世故与精明。

那张并不年轻的脸上，经过岁月的洗磨，透露着一种威严，又不缺乏亲和。

他的头发已生出些许白发，诉说着沧桑。

这是一个饱谙世事、胸有城府的聪明人。

苏菀青定定地看着苏承望的眼睛，语气沉沉地回道，“女儿不敢，能回到父亲身边，我已经心满意足，至于人情冷暖，我早已司空见惯，不足为道，父亲不用心生内疚。”

话音未落，苏承望已经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这滋味太不好受。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

一向雷厉风行，八面威风的苏承望，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无地自容。

他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而对面又飘来一句冷冷的话，“父亲还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吗？”

这话提醒了苏承望，他犹豫了几瞬，欲言又止。

不过很快，他又正了正脸色，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咱们苏家能有今日的荣耀与地位，实属不易。为父这些年，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不敢有丝毫差错，才做到太守的位置。朝堂风云多变，朝不保夕，我又势单力薄，指不定哪一日又被打回了原形。为父有时候也是力不从心，身不由己。你能明白吗？”

好一个怀柔之心。

苏菀青的心里比明镜还要透亮，但面上依旧神色自若。

她恭敬地颔首回答：“女儿明白，往后我会多体谅父亲，为父亲分忧解难。”

这话让苏承望听着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