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红门楼馆(1 / 2)
漆甲城里店肆林立,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肉铺、当铺,作坊……放眼望去,是一个个高高飘扬的商肆旗号,粼粼而来的车马,川流不息的行人,似乎无处不弥漫着繁华的味道。
阿日勒不是第一次到瑙色城,来漆甲却是首次,行走在绿瓦红墙间,他无心去观望这一切,径直找到一间铁匠铺走了进去。
“磨剑。”
铁匠是位精瘦老人,花白头发,衣袖挽至腋窝,一张脸被炉火烤得亮红。
接过阿日勒的剑,铁匠看了一眼,说:“需要一个时辰,午时过后来取便可。”
“我就在此等候。”
铁匠抬眼打量了下他,用长满老茧的手抹了把脸,也不废话,以麻油就着光腻石,开始慢慢磨起来。
“老人家,向你打听个人,你可曾见过一个浪客?灰发灰眼,身带一把赤鳞刀,年纪三十至五十来岁之间。”
铁匠瓮声回应:“我们只管低头打铁,不管抬头识人。就是城主老子来了,我也不认得真身。”他对着剑刃吹了口气,看向阿日勒:“看打扮,贵人应该也是浪客。”
“算不得贵人。”
“功夫如何?”
“没有名号,只抓过几个贼人。”
铁匠重又低下头,把剑磨得霍霍作响:“既如此,听我一言,磨好剑就趁早出城,不要在城里久留。”
阿日勒正要问原因,街上一个旖旎人影引起他注意,他愣了下,一个快步冲出去,抓住女子的胳膊:
“南翘!”
女子回头。
圆脸,细柳眉,厚嘴唇,不是南翘。
“抱歉。”
是啊,怎么可能是她呢,她现在和莫玛在一起,是他亲手将她托付出去的。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失望。
回到铁匠铺,他心思有点飘荡开去,想起了离开时他对南翘说的硬话。
他从未对女人说过狠话,那些刀子一般的话,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憋出来。
南翘在后面跟着,他也是知道的。走出去一大段路之后,他其实回过头看了一眼,他看到南翘站在破晓前的巷口,风从她前面吹过,头发有些散乱,面孔上是一番孤立无援的神情。
要避开的人,就不要专门去说再会了。
他最终回转了头。
铁匠埋头笑道:“看来贵人要寻的不止一人。”
阿日勒定了下神,笑笑,问铁匠:“老人家,我从街上一路走来,曾看到不止一个乞讨者,虽面黄肌瘦蓬头垢面,却都是锦绣罗衫。又去了两家客栈,店家都说,凡浪客投宿均须前往红门楼馆,他们恕不接待。我是头次来这儿,敢问一句,这漆甲城风俗一向如此独特吗?”
“贵人只看到那些乞丐衣衫华丽,却不知袍下是破衣烂鞋满身虱虫,即便这样,他们也不敢脱下外袍换取半叶钱。”
“这是为何?”
“最近城中有武斗大赛,尚武者纷纷慕名而来,也不知是哪个混账用屁股想出来的主意,说漆甲城素来有‘富贵小城’之名,为了他们的脸面,让百姓不论高低贵贱皆着华衫服饰。哼,当权者只认罗衣不认人,哪顾穷人死活,逼得那些人去偷去抢,这才让贵人看到了荒唐事。”
“不穿又如何?”阿日勒问。
“不穿?那就加税,衣税!听过么?哼!打铁的穿上那个东西像什么?像笑话!”
阿日勒扫了眼街上:“行乞之人也要加税?”
“没钱的就被拉去参加‘流水斗’,他们最知道怎么对付穷人。”
“什么是‘流水斗’?”
铁匠苦笑了一声,表情悲哀又冷漠:“两人互相武斗,以让对方起不了身为胜。取胜后并不放人,而是立刻再战两人,只许一人胜出。此人接下来再战三人,又取一人胜,再四,再五,以此类推,直至无人可战,这就是‘流水斗’。”
“不能服输趴下逃过此劫么?”
“除非不要命了!”铁匠用脖子上的小毛巾擦了把脸,“老老实实供权贵们赏乐还有回来的可能,要是坏了老爷们的兴趣,等着他们的便是‘兽斗’!世上有几人斗得过狮虎的?斗得过的也不会被抓去了。”
铁匠起身,用打铁炉边打落的铁片子三两,又加入水银一钱,木炭少许,弄成末状掺在剑上,再用布片蘸取麻油,使巧劲双面磨剑,不一会儿,剑身光亮如镜,透出凛凛寒意。
“好手艺。”
“吃得就是这碗饭。”铁匠又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