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5 重塑血管（1 / 2）
晚上的废车厂，会四周漆黑得无边无垠。
路老头通常会给叶开留灯。
灯就挂在断墙豁口外的墙头，那是他们自己接线拉出来的灯，捡破烂捡到的灯罩。
灯罩下会有白炽灯泛着微弱光亮，周围绕着飞虫……
而现在，化身数据流，顺着电线飞驰而至的叶开却没看到一如往常的灯光，反而看见这里机器轰鸣人声鼎沸——挖掘机，运输车，司机，工人，工程师，水泥管车，渣土车，塔吊——发生了什么？
不见了废车厂。整座废车厂不见了？
叶开从不远处，一台停着的铲车车灯里窜出来，在阴影里落地化身人形，跑向废车厂的位置，没几步便被负责安保的人拦住了。
“站住站住，干啥的，也不戴安全帽？”那两人穿着荧光服，戴着安全帽，手提荧光指挥棒，一手掐着烟，打量着他，“哪个部门的，啊？”
另一人喷出烟气来：“不是咱工地的吧，这么小，童工么谁敢用……你是哪的娃娃？”
叶开紧紧盯着他们身后，可以确认，那片地方就是废车厂里，他和路老头一砖一瓦搭建房子的地方。如今已经成了平地，且正在挖新的地基，挖掘机已经挖出一米多深的大坑。
“房子里的老头呢？房子呢？”
他双拳紧握，低声喝问。虽然年龄很小，但那一声喝问中充满了爆发前的忍耐和这句话必须回答的命令。
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的想象场景——铲车推过，路老头被压在下面……挖掘机当头挖下来，路老头还在床上……黄毛带人来，路老头不肯搬离，一群人围上来打得路老头头破血流，抬走了……
每闪过一种场景，他的心就疼一分，拳头就紧握一分。
他身上有无数看不见的数据流扩散出来，散入到周围所有的软件，线路，智能元件，晶体线路中，并以电线为网，向四处更远传播出去，每过一个摄像头，就拿走里面储存的视频内容反馈给叶开，然后继续前进……
一瞬间，以废车厂为中心方圆十里内无数的视频内容，对讲机信号，手机电话短信内容，电脑命令痕迹……全都被汇集到叶开的脑海里，又被立刻排查筛选最终定格在几组远处路边的摄像头提供的视频片段画面上：……快递小哥骑着电摩过去，十几分钟后又返回去了……救护车呼啸而过，几分钟后又返回去了……一辆一辆的铲车，挖掘机开过去……一辆辆的渣土车，拉着工程机器的车，载着工人的车过去……
两名安保尽管也有四十多岁了，被他一声喝问震得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一人说：“废车厂，拆了呀……没见什么人啊……”
“娃娃，你找错了吧……哎你不会是那老头的孙子吧？”这名保安忽然想起什么来，“12拉走了一个老头，说是等他孙子回来了告诉他，去……哎我医院还没告诉你呢……”
叶开早已奔进了不远处的黑暗里，消失不见了。
通过对数据流抓取的摄像头中，12救护车车牌的追踪定位，不到2秒钟，叶开就知道了是哪个医院。再花2秒核对医院摄像头和电子信息记录，就知道了爷爷的病房。
icu病房内两个单间，左边单间病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路老头，右边单间病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李竞秋。他们身上都连接着很多电极板，仪器的显示器上，线条在变化着，数字在变化着。唯独他们依然没什么起色。
这个妹子看着眼熟，她是谁？为什么她和爷爷一起中毒的？又是谁打电话让12来拉走他们的？他们是怎么中毒的？
云白色的灯光均匀地洒下来，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一处。
“两人高烧，昏迷，肌体功能部分减弱，目前暂时不威胁到生命，但这样对身体损害很大。而且通过片子来看，病毒已经进入血液了。”
主任一边解释，小心观察他的神色，把两张片子贴在观片灯上。片子显示是两个人的全身血管部分。
叶开压下刚才满脑子的疑惑，凑近了看着，眉头紧皱。
主任脑门上出汗，指着片子说：“你看，两个人尤其手部感染更严重，身上的血管也都出现了病变苗头，速度很快。所以我们倾向于换血，已经化验血液了，结果一出来，马上配血。”
叶开才发现自己手心都是汗：“这种情况，咱们之前遇到过吗？”
“接触中毒遇到过，医院的设备，资源都很齐全，医师的技能和经验也都很充足，你不用担心。”主任自己抽纸擦汗，给他抽了两张抽纸，“我担心的是，病毒万一毒性太强……病因难查。”
刚擦了汗的叶开心里一沉，急忙问：“怎么说？”
顿了顿，主任说：“以经验判断，两人是接触中毒，是手指接触之后中毒的。病毒虽然通过皮肤进入血液流窜，目前症状看无生命担忧，但病毒分类繁杂，无法保证就真的无忧，要花很多时间去做化验分析，就算结果出来，一旦和数据库的案例匹配不上，要精确分析出到底是什么病毒，以及其具体成分，分子结构，进而针对进行治疗……很耗费时间啊。”主任指了指片子，“感染速度太快！”
时间就是生命。
路老头耗不起，也不能让这个素不相识的妹子就这样受伤害。
第一次，叶开感到有种无力的感觉，脑袋里乱乱的，好像有种什么声音在给与希望的光芒，但就是不清晰，不能明确。
敲门声响。
护士进来：“主任，icu两位病人的血型匹配出来了，血库的血也已经调来，马上开始换血了，需要家属签字同意。”
“我签字！”叶开几乎是跳起来，抢过了文件夹，在路老头的换血同意书上签字，关系写“孙子”。在妹子的换血同意书上签字，关系栏犹豫了一下，怕写别的不给换血，就写“男朋友”。
“是什么毒查出来了吗？”他着急地问。
护士遗憾地摇摇头：“血液分析结果出来了，我们这里查不出来毒性，已经在申请省院援助了，您稍等一会。”
“不要着急，我们继续想办法解决。”主任额头有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主持换血。”
“等一下，”他叫住主任，“是谁打的12拉来的病人？”
“这个怕是没法查，我们只接电话，不问身份。”
“那住院费和换血的费用谁交的？”
“这个，我们医院先垫上，病人病情紧急，不敢耽误了……”主任眼神躲闪，急匆匆戴上口罩，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