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为君之道（1 / 1）
项恒和张晏见李慕如此说，虽然其中许多事难免有些牵强附会，大齐定边侯府陈家的存在，以及齐国国君直至此时病重都不肯立太子之事，已是不争的事实。至于那定边侯是否真的为了这李慕，而不惜以撤兵胁迫齐国内阁，那便虚实难辨了。
张晏盯着李慕看了片刻，却发现在他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和不安，便开口又道：“即便如殿下所言，殿下回国，这贵国太子之位终是花落谁家尚未可知，殿下又怎能如此坚信您便可得掌储君宝座？又如何扯得上有救我大楚之言？”
“哈哈哈，丞相此言，终是信不过本王方才所言，想必贵国秘侦司应该不是陛下养着看热闹的吧？难道贵国便不曾得知，本王与我大齐刑部尚书白家早有婚约，自本王八年前入楚之时，父皇便在大齐皇城为本王设下王府，并钦调大内寺人入定王府总管。诚然，宁王、安王等如今也皆已赐府自居，可那都是在本王设府之后，天下皆知本王生母陈氏太后，与父皇情深笃厚，早有立其所出为继之念，本王正是不二之选，若无此意，两年前我父皇又何必自齐国皇宫派了侍卫婢女来大楚侍奉本王？本王若归，必可得储君之位！”李慕又是一通让东楚君臣明知其有，却又难辨其意的忽悠。
“嗯！不必怀疑我楚国秘侦司有通天彻地之能，殿下方才所说，我家陛下自然早已知晓，非但如此，秘侦司还知道殿下身边四名婢女皆是有武技在身的高手，只是未曾料到殿下这几名死士竟如此不济事，不然凭贵国小小几名刺客，又何至于让殿下受伤？”张晏这涵养再好，也不会放过打击对手而又能给本国涨气势的机会。
“呵呵，丞相此言足可见秘侦司探查不明啊！本王遇刺一事，正可见我齐国有人惧怕本王返齐登太子之位，莫非秘侦司不知那几名刺客便是我齐国军旅健卒？能指使军中之人来贵国行刺本王的，想必无需名言，丞相也能猜到是何等身份了。若本王无缘太子之位，他们又何须多此一举？”李慕句句离不开齐国太子之位，只是想极力让东楚君臣认定自己回国便能成为齐国储君。
见张晏和东楚皇帝项恒只是盯着自己不开口，仿佛在等下文，李慕自然懂得这心理战术，因此也直视张晏，继续道：“所谓救贵国之论，便是如今我大齐朝堂上高太师、慕容丞相、还是荣亲王，皆有意远东楚而近北魏。自然其中有些针对本王的私心作祟，那便是若联北魏，则北魏以同盟之国自然要替大齐挡住草原诸部，如此便可调定边侯离幽州，而后削减其兵权便可削弱瓦解本王身后实力。然，齐失东楚可就北魏，依旧可保疆土无忧；贵国与南汉乃是死敌，宋、郑、中山又皆附庸于秦汉，楚若失我齐国之盟，便当如人双拳敌四手，岂能久持？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本王入楚八年，得陛下庇护，蒙楚民恩养，若本王得大齐储君之位，自然会偏重于贵国，且本王若归齐，则大齐可安，大齐安则楚可无需顾及西秦，即便郑、中山等国也断然不敢轻易随南汉西秦为虎作伥。如此一来，岂非是救大楚？”
“听殿下之意，若日后殿下继位齐君，将保证依旧于我大楚为盟？”张晏似乎漫不经心的追问。
“呵呵，本王不能做此保证！然齐楚是否为盟绝非我大齐一家所定，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趋，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益使然，本王不得不以本国利益为先。但，若同等利益下，便会偏重于所喜者。”
“如今贵国朝政混乱，高喜、慕容等各自结党，兵权在握朝政把持，殿下只凭母家支持，即便日后继位为齐君，恐也难以驾驭此辈权臣吧？若此辈果真铤而走险，殿下何以自保？”
“哈哈哈哈，所谓君臣有别天地有纲，本王堂堂皇室子弟，大齐未来储君，岂惧臣子？权臣之权皆属君赐，既可赐予，自然也能收还，驾驭臣下之道需恩威并重，收放自如。臣若有为祸之心，则君当有定乱之力、有诛贼之刃，更需有驭臣之法、爱民之心、用兵之能、保境之功，若非如此，如何做得九五至尊？”李慕丝毫不乱，竟然也不曾顾及上面端坐的东楚皇帝，便开口大谈为君之道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好一个滴水不漏！这般见解，这般心思机敏，岂能是无所事事之辈所有？此子素日沉湎酒色，风流成性，分明是藏拙！张晏心中不免有些惊惧。
“好机智，好口齿！殿下既有此等明辨之能，素日却从未显露，想必是有所忌惮故而藏拙吧？”东楚一名言官出口暗讽。
“哈哈哈，非也！有才必可见，无拙何需藏？本王毕竟是客座东楚，贵国自有贤良襄助陛下保境安民开疆拓土，本王若不知进退，行那越俎代庖喧宾夺主之举，岂不惹人厌恶？”李慕爽朗一笑，谈笑间将那不高明的暗讽给化解于无形，同时又回敬了这大楚众贤良一下。
端坐龙椅之上的东楚皇帝项恒，见丞相微微示意，当下明了，故意咳了一声道：“定王之意，朕已知晓，毕竟殿下在我大楚八年，殿下是去是留，朕自有决断，殿下暂且退下，稍后朕会令人给定王殿下答复”。
“如此，外臣请辞！”李慕自然知道项恒不可能当即痛快给答复，当下拱手请辞，临走却是深深看了一眼丞相张晏，如此沉稳，喜怒不形于色，大有山川崩于前而面色不改之风，果然不愧天下四大名相之一。
李慕退去之后，项恒开口道：“未料此子竟有如此口才，呵呵，朕倒是有些看不透他！丞相，朕当如何答复这李慕是好？”
丞相张晏双目中闪烁，踏前一步道：“不敢欺瞒陛下，老臣也是看不透此子！”
满朝文武闻言皆有些惊愕，这阅人无数，一向精明沉稳，洞察人心的三朝老臣，大楚第一贤相，与北魏丞相元鸿、西秦右相韩安、中山国丞相荀瑜并称四大名相的张晏，竟然生平第一次开口承认有看不透之人？还是那不学无术、风流成性的齐国纨绔质子？
“陛下，李慕方才所言，虽有些狂悖，却是实情，若为今日之故，老臣建议陛下放他归齐。”张晏似乎有些挣扎之色，顿了一顿又继续道：“此子心思细腻，才思敏锐，言语间滴水不漏，若日后此子继位，必可成一代明君”。
“啊……”满朝文武听丞相竟如此评价李慕，更是不由一惊。
“此人若得掌权柄，放眼如今天下诸国，恐无几人是他敌手！”若是张晏将心底那句话说出来，恐怕即便项恒肯放李慕，这大楚满朝文武也断不会让他活着离开楚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