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千载江水空悠悠（2 / 2）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新旧的伤口叠加一起，项羽每一次厮杀，挥动手中长剑，伤口都会被撕扯，随之带来一阵阵的疼痛。

恍若不觉，他挥剑依旧那样的坚决。

速度，力量，未曾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不知不觉前，近前，周围，再无敌手。

甲叶碰撞，马上的汉骑，屏息，齐齐看向被围在正中心的项羽。

天光大明。

坐在战马背上的他们居高临下，可以清晰的看见项羽散乱长发下，那双冰冷的眼眸。

没有绝望，亦无恐惧。

明明已经到了如此绝境，却还是这样的平静。

在项羽的眼睛中，他们看不到自己的身影。

视若无物。

可因为是项羽，他们不会愤怒，反而觉得庆幸。

因为，曾经出现在那双瞳眸中的，都成为了现在他们与项羽相隔的数十步距离的土地上，一具具破碎的尸体。

坐在战马上的汉骑，可以从不远处地面，失去血色的头颅的样貌上分辨出这是军中哪个同袍，却没有办法寻找得到他们的身体。

更有甚者，头颅往下，连带着身体，被从上而下，由中间立劈成为两半。

几无全尸。

过后想要收殓，都需要花费不少的功夫才能够将尸体重新拼凑整齐。

汉骑的踌躇，化为身下战马原地踏动的脚步。

明明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厮杀，可以看见项羽身上衣甲的缺漏，还可以肯定同袍在项羽身上有留下伤口。

可他并未倒下，浴血厮杀，使他们一次次的冲锋徒劳无功，只在原地留下具具尸体。

明明项羽仅有一个人，还是步战，被他们团团围在中央。

可给他们的感觉，却像是被项羽一个人给包围了。

无论是怎样的决心，亦或者对于封侯的野望，最终都化为项羽身前散落的尸骨。

三冲三突，谁都阻止不了项羽的脚步，无论是谁。

项羽如入无人之境。

马上的汉骑手中挚着缰绳，沉默的注视着项羽，化为矗立的雕像。

若不是身上不同颜色的衣甲，此刻的他们，还真像是守望项羽的忠诚卫士。

“来！”项羽手臂抬起，剑尖笔直指向不远处的汉骑。

在项羽身后，有汉骑瞄向他宽厚的脊背，跃跃欲试，却迟迟没有动作。

“大丈夫，一切尽由剑中取！”项羽环视一圈视线范围内的汉骑，战意汹涌，但求一战。

接触到他目光时那一双双畏缩的眼睛，让他不自觉皱起眉头。

这并非是他想要看见的。

“吾剑快，难道汝等剑不利？”他发问，声若洪钟。

项羽踏前一步，注意到他动作的汉骑，立马控制座下的战马，朝后退却一步。

“耗，可能耗死项羽乎？可能封侯？”项羽再度发问。

无人回答，沉默以对。

项羽越加不屑。

没想到他这最后酣战一场的愿望，都没人能帮他完成。

他可真是希望，项上这颗可以让人觅侯的人头，能有人凭着实力取下。

可惜，未有。

他心中微生惆怅。

从在江边驻步，拒绝踏上孤舟，横渡乌江的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的结局。

只可惜，他想要的结局，并未如他所愿想的一般。

项羽横剑于前。

“一群家犬，何称恶狼？”

顾盼间，项羽嗤笑出声。

剑随心动，掠过脖颈间的寒光，与掠过他人时未有不同。

剑刃冰凉，血液炙热。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前方有人在等候。

那些记忆中，珍视的人们，面容如此的清晰。

等候着他，一同上船，向着远方，回到那曾踏出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