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八章】“买酒的先生?”(1 / 2)
被当朝奉为唯一正统国教的品教,由于教义倡导入世,在各教区的教殿也都设在闹市之中。用以传教、解惑,平时接受募捐、灾时施粮赈济。哪怕是谁家房屋漏雨都可来此求助,由教会出资出人修葺。
品教在栖凤县的教殿,就设在最繁华热闹的招婿坊间。
这教殿是第一批归乡的士绅捐资筹建的,建造又用了五年,正赶在静安元年建成。后来又清理了殿前一大片空地铺青砖立石碑,成了栖凤县盛事集会的所在。
初建成时,还颇为热闹,广场上每月总有传教、嫁娶等盛会,平日里来请愿求助、还愿答谢的人也络绎不绝。
近几年倒是冷清了下来,尤其是一大清早,更没什么人。
广场中央两人多高的青石碑静静矗立着,在石碑的眼里,人来人往也好,无人问津也罢,都不过尔尔。
如果,石碑有眼的话。
石碑被昨夜的无声细雨冲刷,洗去了蒙久了的尘土。此时雨过天晴,晨光照着那碑上的字迹。
朱漆描红的碑文也似沾染了些生机,鲜亮了许多。
只见那碑石上工工整整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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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有律法,教有其规。法规之外,仍有是非。
对错难评,是非当明。品有三口,应晓其义。
一曰天理,世所不容。
二曰人心,己所不欲。
三曰公义,贫弱不弃。
官失其治,可告此碑。教失其职,可告此碑。
碑石所在,公道永存。公道不存,教亡国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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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碑文与昨日英杰背诵的果然一字不差。
偶有路人经过广场,却各自行色匆匆,无人去看这石碑和上面的碑文,许是太过熟悉,反而忘了它的存在。
此时,一个身穿白衣的小男孩儿来到碑前,看上去约只六七岁的年纪。
身子瘦弱矮小,却挺得笔直,一张小脸洁白无瑕,净如明月;一对眸子熠熠生辉,灿若初阳。
只见他立在碑前,努力昂起头看着石碑,口中听不清念叨着些什么,又不似是在读碑文。
忽然,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葫芦,拔开塞子,仰头便灌。
直喝到一滴不剩,又将小葫芦塞回怀中,似模有样地一撩衣服下摆,跪拜了下去。
继而,清脆嘹亮的童声刺破了空荡荡的广场上空——
“圣人在上,请先受英杰一拜。”
“受英杰一拜……一拜……拜”,回声盘绕着,仿佛已传出了好远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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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婕在落樱馆正厅坐着,酒壶放在桌上,正等着见简大家,却见到宁儿和隔壁步家的那小子冲进厅门,火急火燎的。
两个孩子一起嚷嚷着,不好不好,英杰在教殿广场上被围住了。
她吓了一跳,拜托步远去家里通知一下父亲和绣娘,自己则跟着宁儿匆匆往招婿坊奔去。
待她们赶到时,广场上早已是乌泱泱的人头攒动。女人的熏香,男人的汗臭,夹杂着嗡嗡不绝的吵嚷人声,将广场中央的石碑围了个水泄不通。
两人怎也挤不进去,跟着最后排的人跳着脚往里巴望,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清,不知里面究竟是何情形,除了干着急,也只能旁听着身边的人议论。
“什么事啊?比大集还热闹?”
“我也是刚到,好像有个小娃娃在告公道碑。”
“嚯!咱们县头一遭啊!谁家的小娃娃?好胆色啊!”
“哼,不知道是谁家小孩子胡闹,哗众取宠。”
“我看你还不如一个小孩子,事情都没搞清楚,就评头论足说三道四的。”另一个声音不悦插口道。
“你又清楚了?你若到的早,能跟我们挤一块?你谁啊?”
“比你知道的多些,你也甭管我姓甚名谁,再太平的世道也有腌臢事,不过是没人敢说罢了。但公道碑立在那,任谁遇不公之事都可以去告,否则要碑何用?”
“都消消气,消消气,这位大哥,你且说说,怎么回事啊?”前面那新到的汉子打了个圆场,问道。
“我方才听人说过,不知谁家的孩子,先告县令仗势欺人要强娶他姐姐做儿媳,又告县令公报私仇迫他干娘无处安身,更厉害的是,三告教区长老,与县令蛇鼠一窝,不为民做主反为虎作伥。”
“嚯!嚯!嚯!这告的都是咱县的天啊!有种,有种!”
新到的汉子听一段“嚯”一声,最后竖起了大拇哥,连连跺脚。
“无凭无据的,小孩子说话也能随便信了?”
先前言语冲撞的那人也冷着脸旁听,听完不服气地又道。
“孰真孰假且先不论,要我说,你几时见过教会的人跟衙门的人站在一起,却又站在咱老百姓对面的?”
“噢?这又是怎么说的?”
新到的汉子一听又来了精神。
“据说起初围观的人还不多,教殿里出来几个麻衣教士,要请那孩子进殿去见长老。那孩子倒是硬气,跪着一遍遍陈辞,不肯起来。几个麻衣劝之无用,便想硬拖那孩子走。当时围观的人怕孩子进去吃了暗亏,护着不让拖,便起了冲突。这人才越围越多,后来衙门里也来了人,教殿里出来更多麻衣,和衙差一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忽软忽硬的,都想着驱散人群。见驱散不成,又将那孩子围在里面,把咱老百姓挡在外面,相持不下。到现在都没见到县令和长老两个正主现身,你说,若你是教会长老,你本该如何?”
“那自然是一开始就该出来,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问个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