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蚂蚁（1 / 2）

两只蚂蚁相遇，只是彼此碰了一下触须就向相反方向爬去。爬了很久之后突然都感到遗憾，在这样广大的时空中，体型如此微小的同类不期而遇，“可是我们竟没有彼此拥抱一下。”

路明非的体能一直算不上好。

他的胸膛如同被点燃，呼吸都带着腥甜和铁锈味，如同行将就木的破旧风箱，在老人粗糙的手中拉扯，直到损坏。

他站在远离着人群的位置，静静的平息着自己的心跳。

那种因为氧气不足和剧烈运动造成的晕眩感，让他本应该不那么卖力。

可是陈雯雯在看诶。

破天荒的，她没有拿出一本叫的上或者叫不上名字的书，而是认真的在看着操场上飞驰的，名叫青春的东西。

一般而言，女生在跑的时候，男生是不允许看的，可路明非明明之中感觉到，陈雯雯跑得就是二道。

于是，他也选择了二道，在错位的时间与空间里，路明非还是想到了余秋雨的这段文章。

但文章的名字是《关于友情》，真是不应景啊，或者，是太应景了。

他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像个肢体不协调的丑小鸭甩动着自己的双臂，直至冲线之后他双手紧扣。

一阵清风仿佛将女孩的体温与香气一并传达给了他，他幸福的笑了起来，哪怕他的成绩并不是优秀。

他和她在风中紧紧拥抱着，那种心灵的悸动更让他想要引吭高歌，他想要告诉自己的老大，自己没有什么出息，但一定要给棒球帽女孩一个完美的未来，这就是他的梦想。

她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他的身上，他一直是知道的。

那是雨后常见的两只蜻蜓，在荒烟蔓草的操场边缘的栏杆出翻飞，因为那里有抹不开的浓荫。

马上就要毕业了啊，自己为什么不能放心大胆的再做一次笑话呢。

路明非视线里只有蔚蓝色的天空，他也说不清自己的想法了。

他没有朋友能够诉说他对于一个女孩子的喜爱，也不会有人愿意听他的牢骚再安慰他。

究竟是怎么样的孤独，才对得起这一路上的人间喜剧呢。

他摇了摇头，却看到了操场外面的道路上，一个和他有几分相像的小男孩背着手，踱步蹦蹦跳跳的沿着边缘行走，时不时的转头看着这里的方向，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扭头。

路明非的心脏不知怎么就开始疼痛起来，轻微但一直持续的淡淡的疼痛，那是难过的意思吗，心脏只是因为见到了一个和他长得相似的男孩，就已经开始忧伤了吗？

男孩似乎也遇到了什么，冲着路明非笑了笑，似乎是在表达，不用担心的意思，男孩张开嘴，明明隔着一层铁网的栏杆，路明非的视力却从未如此好过，他记住了男孩的话。

“哥哥，你能看到我啦。”

“不要难过，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颗玻璃珠子不好玩，咱们能去找别的玻璃珠子吗？他答应过我们的，我们会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不会再孤单了。”

他叫我哥哥？还有，他话里的“我们”以及“他”又是谁，玻璃珠子又是什么，真是一个难懂的小鬼。

路明非摇头，他伸出手，仿佛想要摸一摸这个小孩子一样，但最后还是如同畏惧阳光的鼹鼠，收回了不安分的爪子。

“对不起啊，弟弟。”

“没关系的，我和他都没有怪你哦。因为哥哥就是笨蛋嘛。”

“那么，期待下一次的见面，哥哥。”

小男孩消失了。

“我听说的确有雾霾入侵的意思，但也没见过像你这样反应这么大的，诺，这是我找女生借的纸，本来想去厕所呢。”

徐岩岩随手将一坨手纸扔给了路明非，随后故作不屑的跟着自己同样肥硕的弟弟在一旁不知道说些什么去了。

路明非回神，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早已是泪流满面。

匆忙的擦了擦自己的脸，他想要去感谢那个一直以来对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的大胖子。

但大胖子只是摆摆手，示意路明非这个衰神附体的家伙不要靠近自己。

大胖子摸着口袋里崭新的钱，叹了口气。

“同学少年都很贱啊。”

“哥哥，你不要乱说杜子美的诗句啊。”

“滚一边去，杜子美哪有肚子美厉害，信不信我用肚皮抽你。”

“我还真不信！哥，咱拿了钱，可不能不干活吧。明非那小子，开一次玩笑不至于……”

“是啊，你当所有人都跟咱们新的老班一样，不是嘲笑而是真心想让咱们减肥的吗？省省吧，咱们都十八了。我他妈又不是好人，我是好人我就不给他送纸了，我就啐他脸上唾沫，当着所有人面说他不配追陈雯雯了！”

“哥，你要真这么说，得被至少三个人恨啊。”

“错了，是两个。路明非不会恨我。”

所有人都知道，但所有人都想看笑话。

你都说不好到底是这些个学生们跟着社会变坏了，还是坏人们蜂拥而至，将好人们一个个踢出社会了。

徐岩岩最后的怜悯，就是递给了路明非自己刚买的清风抽纸，在这个班上，也同样没有人愿意借给他东西。

他倒不是什么圣母心泛滥，你在路边看到一条残废的摇着尾巴的流浪狗，厌恶是有，但那一丁点的怜悯也是有的。

“所以你来就是为了看他一眼的？真是够无聊的。”

巴卡尔转动着那一支头重脚轻的钢笔，时不时摔在办公桌上，路鸣泽坐在他对面的办公桌上，晃着小腿怡然自得，手上还捧着两个甜筒，一个自己吃，一个留给哥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