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义从(1 / 2)
盛夏六月末了,将近晌午的日头晒得人发疼。
为了保障水源的魏军虽然将营寨落在桑干河畔,但无改从北面草原席卷而来的大风所挟带的干燥与闷热。
在烈日下等候秦朗的夏侯惠,仅是驻足了片刻便汗流浃背。
但他早就习惯了这种日晒雨淋的行伍生活,随手扯下腰侧的小水囊安之若素的饮着,反倒是那名秦朗的扈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在约莫等候了一刻钟后,同样有很多汗珠从发鬓淌下来的他,便堆起笑颜指着不远处的军帐阴凉处说道,“我家将军或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若不,夏侯将军且先去那边纳凉?在下归去催一催。”
“无碍.”
下意识想出声回绝好意的夏侯惠,待看到那扈从脸上已然有了赧然之色,便遏制住了话语,含笑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也好,有劳了。”
又过了一刻钟。
在阴凉处百无聊赖叼着一只草根的夏侯惠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所谓无欲则刚。
早就罢了在此战中立功心思的他,犯不着讨好秦朗什么,自然也不会对彼唯唯诺诺,便打算想过去寻秦朗问个究竟,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自己干候着。
只是他才刚迈几步,却又将身影缩了回来。
他看见秦朗的军帐帘从内挑开了,身躯颇为庞大的曹爽正大步往外走,且看他那隐约有些急躁的步伐似是有些不甘心。
莫非,秦朗就这他方才的言辞告戒些什么了?
就是依着他素来两不相帮、置身事外的性子,今日怎就不一样了呢?
看来,此些时日我的安分守己以及不吝为他出谋划策,到也不是毫无所得啊
耷拉下眼皮,夏侯惠将手放在已然三寸长的胡须上轻抚,嘴角不由泛起了些许笑意来。
而紧随曹爽之后走出来的秦朗,此时也在扈从引路在来到了他的跟前,未等夏侯惠做声便率先拱手为自己的姗姗来迟作歉意,“些许琐碎耽搁,有劳稚权久候了。”
且没等夏侯惠作答,他便又伸手虚引,“如不出意外,稚权应是打算私下去寻田太守,问方才未竟之惑吧?且随我走走吧,待田太守巡营罢了,便会过来骁骑营寻我,不会耽搁稚权的事。”
呃~
等下田豫会来寻你?
所以,方才曹爽气鼓鼓的离去,是因为你将他支开了?
略微扬了扬眉,夏侯惠也含笑道了声“好”,便与之并肩而行。
而秦朗也不出他所料,还没有走几步便径直说道,“我让昭伯前去督前部,协助田太守临阵调度了。嗯,昭伯方才意气用事,稚权莫要理会。大敌当前,你我受陛下以兵付之,当以国事为重,莫作出内部不和而令边军嗤笑之事。”
在即将开启的战事中,众人的职责已然有了明确的分工。
亲临一线指挥车阵却敌的前部督,熟悉边事的田豫当仁不让;秦朗则是坐镇中军以及统帅所有骑兵,等待可领骑破敌之时;而曹爽作为监军,理应与秦朗在中军内坐镇,以便秦朗出击后留守营地看护粮秣辎重之责。
如今却被秦朗给遣去给田豫当副职,也难怪他方才看起来有些愤愤然的样子了。
毕竟,不曾亲临战事的他去了车阵前部后,有什么底气与资格胆敢对田豫的指挥说一道二?最好的协助,就是安分的当个摆设了。
“元明乃主将,如何调度战事自为之便是,无需知会与我,我无权置喙亦不会干涉。”
轻笑了声,夏侯惠缓声而答,“至于莫要与昭伯相争此事元明倒是无需叮嘱。我虽孟浪,但也不敢因私而坏国家之功。”
言罢,略微停顿了下,脸上泛起些许无奈的摊了摊手,“却说,至今我都不知昭伯为何对我怨恨如此之深。虽说我曾上疏举杜务伯以及反驳已故大司马伐蜀,然而此乃国事,彼此不过是政见不合罢了,他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噫~”
不料,秦朗听罢了,竟大为诧异的反问了句,“被昭伯怨恨之由,稚权竟未知邪!”
我知道什么啊~
除了这两件事,我也没有和曹爽有任何交集了啊!
被反问的夏侯惠同样有些讶然,待侧头看秦朗脸上神情不似作伪后,便拱手请教道,“愿闻其详。”
秦朗自是不会推辞。
就是待他细细解释罢,却是让夏侯惠满脸的无语。
原来,曹爽竟是将曹真病故的缘由归咎到他的身上了!
因为曹真自伐蜀失利以后,在归来洛阳卧榻养病期间,没少念叨夏侯惠昔日那句“于社稷而言乃不败而败”的反驳,时常自责自己让宗室威望落入谷底了,也正是因为这种内疚让他最终药石罔效而亡故。
但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身为人子的曹爽竟由此觉得,如果不因为夏侯惠那句话,曹真就不会内疚到卧榻不治——就算是人老染疾乃常态,但他觉得如果没有夏侯惠的上疏,曹真也不止于亡故得那么早!
故而,在曹真病故后,他就没少告诫诸弟当谨记此恨。
并且多次私下对亲近之人声称,夏侯惠乃是促使他父早早亡故的元凶。
哪怕是此言传入天子曹叡耳中后,曹叡还勒令他不可无端迁怒他人,但终不改他心中怨念日渐深刻。
对此,那时候仍在淮南任职的夏侯惠自是不知情。
但对于常年在洛阳宫禁中伴驾的秦朗与曹肇以及夏侯献等人自是了然于胸,也在曹爽的无端迁怒行径中,选择了两不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