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巴诺城东门外,堆砌着无数魔兽尸体的草原上,股股血流汇聚成了一座又一座血泊,无数血泊中倒影着夜空中清冷幽蓝的圆月。
在草原与森林的交界处,密股般的蹄声如海浪般袭来,大地为之震动。
由小型魔兽塞布鲁组成的黑色洪流,源源不断地从南面的森林涌出,战斗在最前线的贵族身影,顷刻被魔兽洪流淹没。
凄厉惨绝的魔兽嚎鸣下,无数獠牙利爪闪动着蓝月的光辉,那些贵族的身体被周围一涌而上的塞布鲁撕成碎块。
黑色洪流所到之处,鲜血飞溅,骨头碎裂,阵阵鲜红的血泉从倒地的躯体中喷涌而出,每一颗晶莹剔透的血珠都倒影着天上清冷幽蓝的圆月,映射着蓝月光辉的血雨在空中缓缓飘落。
眨眼的功夫,黑色的魔兽洪流涌至城墙的阴影之下,据缩在东城门的库帕领领民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疯狂涌向闸门。
他们哀嚎着,哭求着,竭尽全力拍打着沉重的漆黑闸门,门内的卫兵们只是向他们投来怜悯的目光,却不为所动。
愈发逼近的魔兽嚎鸣刺痛着弗雷的耳膜,锋利的獠牙与利爪近在咫尺。
珀尔赛将弗雷幼小的身躯全然搂入怀中,轻吻着他的额头,拿出为孩子哄睡哼歌谣的语调,柔声说道:
“弗雷,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幽冷蓝月之下,无数利爪划破珀尔赛白皙如雪的肌肤,无数獠牙插进粉嫩的血肉中发出闷响,周围凄厉的魔兽嚎鸣响彻夜空。
珀尔赛的四肢、背部、侧腹同时插上利齿,弗雷的视野中被染成了一片血红,珀尔赛的手脚支离破碎,侧腹的血肉被扯开,鲜血和内脏随之流出。
任凭周围的魔兽如何扑咬撕啃,珀尔赛依旧不为所动,死死地将弗雷抱在怀中,用自己的躯体保护着她。
弗雷只感到一股温热将他的身体包裹,等他意识到那珀尔赛身上流出的鲜血后,目光已从难以置信转变成惊恐。
随着血液的流失,弗雷感受到珀尔赛的胸脯与肌肤正在逐渐失去温度。
身体的冰冷,让珀尔赛感到一股沉重的睡意袭来,她的意识随着视线慢慢模糊,逐渐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记忆随之翻涌,过往经历的种种事情走马观花般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在她短暂的三十年人生当中,绝大多数时刻都是千篇一律的灰色,唯有邂逅弗雷的那一天开始,记忆有了色彩。
其中最美艳动人的部分,是邂逅弗雷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灰蒙蒙的黎明,珀尔赛趁着将明未明的天色,在女仆们还未睡醒,谁都察觉不到她的时刻,偷偷溜出了石堡。
她要逃跑,她受够了这个地方,受够了作为库帕夫人的生活,她要逃去一个克拉克家与库帕家都找不到她的地方。
这样的念头并非初次产生,在来到库帕领的第一天,在与雅伯尼举办婚礼的头一天,她就付诸过实际行动。
只是非常可惜,她的逃跑路线被雅伯尼察觉了,骑着狮鹫追来的雅伯尼将她手脚反绑,强行带了回去,她就是在反绑手脚的状态下与雅伯尼完成了婚礼、圆了房,那真是一次糟糕的体验,生生摧毁了一位纯真少女对爱情的一切美好憧憬。
此后她又逃跑了无数次,只不过每一次都是被雅伯尼抓了回去告终。
其中有一次令她印象深刻的逃跑,是发生她刚生下费曼不到半个月的时候,费曼的哭声让她整夜辗转反侧,她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一想到以后都要过着这种无法安眠的日子,她就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
为此她丢掉了身为人母的职责,不顾一切逃离石堡,但是刚跑到村口,她的裙子就被尿液彻底打湿,她讨厌那种黏糊糊的感觉,只好折返回去换身衣物,回石堡途中,路过的村民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指手画脚、交头接耳,她这辈子都没有忍受过这种被下民嘲笑的屈辱,令她无地自容。
在这种羞愧感的折磨下,彻底断送了她逃跑的想法,自此之后,她一直委身在石堡中闭门不出,她不想见到任何人,她讨厌库帕领的每一个人!
她在这里的所有记忆都是痛苦的,她对这个地方没有任何留念,因此她无时无刻都想着逃跑,一点小事就会激发出逃跑的念头。
这一次逃跑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她受不了与雅伯尼同床共枕,这个老家伙磨牙打呼噜就算了,竟然还会放屁,硬是把她从无数美食环绕的美梦中臭醒!
受够了,她真的受够了,她一刻钟也不想呆在库帕领!!
抱着这样的想法,珀尔赛提着裙摆,走过一段泥泞的土路,眼睁睁看着心爱的裙子与皮靴被弄脏,沾满草杆与泥土。
“夫人,早上好,你这是要去哪呀?”
脑袋上忽然传来了问候声,珀尔赛环顾四周,终于在一座石屋的屋檐上,发现了一个灰发褐眸的小家伙在向她展露笑容。
珀尔赛转过气巴巴的脸,未作回应,继续往前走去。
出了库帕村,珀尔赛朝东面的森林径直走去,有了之前逃跑失败的教训,她知道往南面的草原走是行不通的,只要雅伯尼骑着狮鹫追过来,在开阔的草原上,她将无所遁形,只能落得被雅伯尼抓回去的下场。
进了森林没几步后,珀尔赛就被一块石头崴了脚,摔坐到地上的她咬牙忍耐着臀部传来的剧痛与麻痹感。
“夫人,你没事吧?”
灰发褐眸的小男孩走了过来,珀尔赛才意识到这家伙一直跟在身后。
小家伙蹲下身子,想为珀尔赛揉揉扭伤的脚踝,却被她一把推开,并向他天真无邪的脸庞投去狠恶的目光,示意他少管闲事。
不识好歹的小男孩却不以为然,微微一笑,在珀尔赛对面坐下,稍稍侧过脑袋,凝视着珀尔赛赤色的瞳眸。
对视了半响之后,珀尔赛终于无法忍耐,向男孩发出质问:“喂,你跟着我,到底想干什么?”
小男孩再次崭露笑容,“我只是很好奇夫人你想去哪里,另外,我不叫喂,我叫弗雷,是民兵士长洛西的儿子。”
珀尔赛知道洛西,他是雅伯尼的部下,跟雅伯尼沆瀣一气的家伙,洛西的儿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定不怀好心!
抱着这样的想法,珀尔赛立刻给弗雷甩了张厌恶的脸,哼了一声。
待珀尔赛感到脚踝的疼痛暂时消退后,便起身一瘸一拐地继续向前走去,弗雷隔着一段距离,跟在身后,哼着她从未听过的歌谣。
真是个聒噪的小鬼!
珀尔赛转过身,恶狠狠地瞪了弗雷一眼,弗雷的反应则是露出了小白牙,向她投来灿烂的笑容。
气巴巴的珀尔赛再度转过身,继续往前一瘸一拐地走了起来,没走出几步后,又崴了另一只脚,踉跄一下,狠狠摔趴在地上。
“嘶——”
珀尔赛痛得深吸一口凉气,不争气的泪水顷刻沾湿双眸,忍着剧痛爬起的珀尔赛忽然抱住双膝,如小女孩一般抖动着肩膀痛哭起来。
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吓得林子里的鸟儿统统飞走。
待珀尔赛的哭声渐弱,弗雷缓步靠近,伸出稚嫩的小手推了推她的肩膀,面对着珀尔赛泪水与鼻涕混杂在一起的哭脸,在她疑惑的目光下,弗雷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手帕,硬塞到珀尔赛手中。
愣了片刻后,珀尔赛用他递来的手帕擦了擦鼻涕。
“夫人,你想去哪呀?”
珀尔赛擦了擦眼角,“我讨厌这个称呼,不许叫我夫人!”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
“珀尔赛·克拉克。”珀尔赛吸了吸鼻涕,“我的名字。”
“那……珀尔赛小姐?”
弗雷试探了一下,见珀尔赛并不抗拒这个称呼,接着打探道:“珀尔赛小姐,你想去哪里呢?”
“我要逃跑。”珀尔赛哭肿的双眼传来决绝的目光。
“逃跑?”弗雷审视了一下珀尔赛,“你准备逃去哪?”
珀尔赛愣了一下,“你不问我为什么要逃吗?”
“我看你崴了一只脚都没有放弃,那肯定是有特别的理由,我好奇的并不是你逃跑的理由,而是你最终的目的地。”
珀尔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要去哪,只要是雅伯尼和克拉克家都找不到我的地方,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