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定计(1 / 2)
眼前的女人年约三十来岁,五官平平无奇,可一双手却白嫩纤巧,比之少女亦无半分逊色。
“公子,差不多了,您看可有不妥之处?”
祝绝盯着面前的铜镜左右扭头细看,更加对女子巧夺天工的手艺叹为观止,即使他刚才亲眼看着女子将他凹凸不平的脸一步步变得平滑细腻,亦感觉如在梦中。
李盛手下,果然能人异士倍出。
“已有九成相似,只是瘦了许多。”祝绝实话实说。
“无妨,李鸿既为我阶下囚,有所清减也是应当的。”李盛道。
“王爷,我虽能易容他的相貌,可他缺少一只眼睛,这,我还未想到弥补之法。”
“此事我已有计较,戴师傅,你先下车吧。”
“那属下告退,还请王爷与祝公子注意,此妆面绝不可沾水,不然就会露馅。”
被称为戴师傅的女子郑重叮嘱过后,不再多言,将车内摆地横七竖八的器具一一收入她随身大箱子中,向李盛与祝绝行过礼后,便离开了马车。
“祝公子,此去破釜沉舟,还望你万事小心,马到功成。”
李盛比起之前见时容色疲惫许多,但气质也更加沉稳。若说之前的他更像一个游侠,如今的他则渐有王者气度,倒跟寿王有几分神似。
不过这两者对祝绝来说,都是一样令人憎恶!
“呵,即使刺杀失败,也不过是让我再次身陷地狱,于王爷没有半分损失,我自会小心。”
祝绝一边说,一边懒洋洋地拎起身边放着的一套铁锁链,自己扣在了自己的手腕脚腕上。
“小人在您面前半点反抗不得,只盼王爷念在小人曾尽力襄助的份上,遵守诺言,勿再出卖。家母于王爷无碍,还请放她离开。”
“若你失败又怎会无碍。”李盛长叹一口气,但并未与祝绝多说,在他心中,祝绝还没有这个资格。
但李盛没有撒谎。他当初虽然探得李鸿下落,却棋差一招,未能捕获李鸿得寿王相助,只好退而求其次要求寿王按兵不动。
而之后他虽然掌握王朝最利的两只军队,李贤手下的七大世家与崮山军却人数众多,久攻不下。
更糟糕的是,寿王在最初受到打击重病之后,也渐渐好转,开始按捺不住,多次要求面见李鸿。
好在天不亡他李盛,就在他焦头烂额之时,母亲手下门人传来了祝绝的消息。
李盛知道李鸿太久不露面,寿王早已生疑,更何况祝绝容颜已毁,凭一个冒牌货让寿王出兵几无可能。
想来想去,唯一的破局之法便是出奇致胜,靠祝绝与寿王短暂相见尚未拆穿之时刺杀寿王。若能成功,自己便多个助力,若不成,寿王必恼羞成怒,也定能猜到李鸿不在自己手中,结果比现在也坏不到哪里去。
唯一没料到的是,抓捕祝绝时竟害死他两位亲人,导致祝绝对自己恨之入骨,也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变数。
“当日建章城中确是逼不得已,我也没想到崔瑾手段如此残忍,竟弄瞎你一只眼睛。此去若成,我助你向刺史府复仇,绝不推诿。若是不成,本王也定让令慈安度余年。”
深仇难解,李盛只能尽力安抚祝绝。
祝绝懒得解释自己的眼睛是被村中无知孩童弄瞎,而非崔瑾,毕竟崔瑾对他做的事,比弄瞎眼睛更加过分。
他再次伸手确认小腹处藏的那一件金属物事,那是李盛给他的一件巧物,表面上只是一把钥匙,正是解开他手脚锁链之用,实际将钥匙抽开后,里面藏了一把吹毛断发的利刺,而刺尖之上涂有见血封喉的毒药。
可惜不能用来在失败时自杀,祝绝不无遗憾地想,毕竟他就算死了也一样会活过来。
所以,他必须成功,若再失手,他只能永沉无间地狱,崔瑾定不会再让他被救走。
“王爷放心,我比你更想成功。我手脚被锁,无法自己蒙眼,还请王爷相助。”
李盛不知祝绝所想,但他能看见祝绝眼神里突然透出的决绝,便又放下三分担忧,闻言点点头,拿起车内的黑布条系在祝绝眼睛处,然后跳下车去。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祝绝只能凭借身体的摇晃和车轮的辘辘声知道马车一直在行进,他的心里反而平静下来,手脚不停摸索模拟着开锁的动作,以图必要之时在最快时间内获得自由。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突然加速,几乎把祝绝连人带铁锁一起甩在车壁上。
来了。
祝绝黑布下的眼睛睁开,竟带了一丝病态的兴奋。
很快,马车外响起流矢声,马蹄声,兵器碰撞声,吆喝砍杀声,及至后来开始不断有惨叫声响起。
这架马车说是马车,实际是一个囚笼,也许是李盛故意为之,在车窗处并无布帘阻挡,那里只是矗立了几根铁栏,从外能将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等到外间声音全息,马车也停下之时,祝绝雪白的衣衫上被不知什么人的血从窗外溅进来一条红痕,清清白白的衣裳就这么受染了。
又不知过去多久,张安世来了。
“世子,该吃饭了。”
张安世的到来不仅带来饭菜香,还混合着药草味与血腥味。
“你受伤了?”
“没有,可能是别人的血。”
祝绝本来想问不是要让那些人把自己救走么,但他不确定此时李盛所说的奸细是否在左近,想了想换了个说法。
“袭击的这些人看来太弱了,救人不成自己倒损失惨重。”
“来人并不弱,我们折损的人手和他们相当,且大部分护卫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既然不弱,为何我没被救走。”
张安世从食盒中拿出一碗饭菜,本要喂给祝绝,闻言放下勺子。
“祝公子不用如此说话,马车周围都是王爷亲信,那奸细只能得到我们想要他得到的信息。至于为何不让他们救人,因为太容易得到的反而惹人生疑,所以王爷吩咐第一次相救必须力所能及地拦下,之后他们救出你时才不会怀疑,也方便你行事。”
“亲信?我在刺史府被你们的人背叛之时也以为他是你们的亲信。”祝绝冷笑一声,药庐之中被甲七出卖的情景历历在目,他此生也不会忘。
“他们的确是门中人,却并非亲信,这等叛徒王爷自不会姑息,早已派人除之。不过公子说的也没错,哪怕亲信,也不是绝对不会背叛,可若真不信任何人,又如何能成事。”
“所以,即使他们不背叛,你们却背刺他们,想必那些死去的护卫也不知道自己拼死留下的人,最后还是要被放走吧。”
张安世一愣,脸沉了下来,将碗重重放回食盒之中。
“祝公子,这是他们的本分,朝不保夕也是作护卫的第一天就知道的处境,至少死之前他们也是为自己的使命而战,因此丧命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你如今身处漩涡之中,太过悲天悯人替人着想,除了让自己痛苦,根本于事无补。”
“悲天悯人?”祝绝一愣,无声轻笑,“你太抬举我了,只是兔死狐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