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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大孝沐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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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漏未尽至掌灯时分,月满桂宫,行云流水,恰似薄冰于云中穿梭。宫灯渐次亮起,时有寒风阵阵袭来,火苗飘忽不定,但闻宫檐下铁马叮咚作响,不是丧钟,胜似丧钟。

自桂宫龙楼门至鸿宁殿前,百官俱着白单衣、免冠白帻,王公诸侯又加披衰绖重孝,一个个若鬼魅般趋步重行。因永信殿格间狭小,皇太太后之凤体已由永信殿暖阁迁至桂宫正殿丹墀之上。

大鸿胪设九宾立于殿下,有谒者引皇帝、皇后进殿吊祭,刘欣哭踊进前,捶胸顿足稽首于地,恸哭几绝。有二谒者忙上前搀起,引其登阶至祖母灵榻东前;皇后哭踊后引至丹墀西前。梁王、高密王及河间、信都四王进殿,祭罢引西面北跪伏,异性诸侯以三公为首逐随其后。

王公宗室吊祭完毕,陛下悲怆过度,便以头猛撞灵榻,太皇太后、皇太后及敬武公主忙上前阻拦,殿内王公诸侯顿时哭声一片。大鸿胪见状便于殿外喝唱道:“传哭--兮--”哀乐奏起,殿外诸臣听罢皆以头触地,嚎啕大哭起来。

自鸿宁殿门款款飘进一人,其身着衰绖重孝,满面悲怆却眉若弯月,眸似清泉,腮染桃花,延颈凝雪,腰媲细柳,恰似天女下凡尘!

两谒者欲上前阻拦,近观乃后宫至高女官--宫令班婕妤,先帝刘骜之皇妃,位同三公,忙疾步退后至殿堂一角,颔首惊栗不语。

班宫令悲恸地肃拜于地,哭声凄凉怜人,惊得典丧令杜业急忙爬至丹墀,跪伏于太皇太后足前,压低嗓音急奏道:“启禀太皇太后,殿下吊谒者乃宫令班娘娘,粪土愚臣不知如何引位,乞太皇太后示下!”

太皇太后见班宫令于殿前吊谒不足为奇,倒是引位颇费周章。按宫令官阶,当居丞相之后;若依皇室排序,当享太后之尊。然昔日赵飞燕为夺后位,曾于元延元年设计弑杀刘氏孤儿,其母曹宫乃宫廷教习,曾与班婕妤义结金兰。曹宫生下皇子被缢杀暴室,后皇子溺死于赵合德密室。新帝上位,赵飞燕为避班姬报复,自恃拥帝有功,便怂恿皇帝刘欣废其尊位,贬为庶人。然班婕妤蕙质兰心,又文才出众,东朝逢人便夸儿媳:“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见班婕妤又遭暗算,便遣人接至长乐宫,一道懿旨,着封班婕妤迁后宫女官之首,位媲三公,承教皇后、皇太后,代掌后官所有凤印,可谓尊崇之极!

于东朝而言,班太后尊位无可替代,便叮嘱典丧令杜业道:“令谒者引班太后坐灵榻西中!”皇太后赵飞燕听得太皇太后嘱托之语,顿觉天旋地转,赶忙扯住太皇太后之袍袖,央求道:“母后勿嫌偏心,班氏尊号早已废黜,今又拾起,于制不合。其位当砥于殿下当值,兹亲扶灵床,着实不该,万乞母后明察!”

东朝听后睥倪不语。杜业见事已至此,便应喏下得丹墀,与谒者耳语几句,谒者忙差宫婢扶班宫令上得丹墀,于皇太后之侧扶灵榻跪坐下来。

敬武公主见皇太后施与眼色,因素与中宫友睦,却之不恭,便凑近太皇太后窃语道:“皇嫂差一女官丹墀守灵,着实不妥,若嫌乏累,便差宫令扶汝回宫歇息。翌日一早便有小敛,陛下、皇后及诸位尽回寝宫,此留孤一人便可!且有诸藩妃、命妇与乐府诸人,尚不孤寂!”

太皇太后审视敬武公主一番,见其一脸尬笑,遂润声细语道:“班姬虽罢黜尊位,乃朕绕膝息妇,若忝居于此有碍观瞻,此丹墀之上,岂有老妪插针之地?”敬武公主见太皇太后略有愠怒,忙躬身伏其足前,谄媚道:“皇嫂一向仁善,小姑无心之失,若是动气,倒不如骂上两句落个痛快!”

太皇太后不予置啄,见殿外诸臣依秩群祭,便召少府王闳近前,吩咐道:“诏乐府协律都尉,将《巴渝》嬥歌改弦班姫之《自伤赋》!”皇太后赵飞燕及敬武公主闻听怛然失色,有东朝袒护班婕妤,便也拿其不得,只有黯然神伤。

少府王闳领命而去,少顷,殿外便传来靡靡之声,音曲摧怆,唱腔哑哀,声声断人肠……

“承祖考之遗德兮,何性命之淑灵。登薄躯于宫阙兮,充下陈于后庭。……潜玄宫兮幽以清,应门闭兮禁闼扃。华殿尘兮玉阶苔,中庭萋兮绿草生。广室阴兮帷幄暗,房栊虚兮风冷冷。……”

班婕妤忆起往昔,倚栏盼夫归来之日日夜夜,不禁泪流如注,恸哀几绝!然西南殿角亦有一人,听曲断词,思起班婕妤几度遭奸人陷害,躲至长乐宫东朝羽下,一盏青灯伴四神,遥望君处君未归……便潸然泪下,寸断愁肠。听罢班婕妤之《自伤赋》,王莽不由抹泪长叹道:绝世才女,湮于尔虞我诈之宫中,然妖后赵飞燕窃居高位,逆亨尊崇,实乃天下人之耻也!

时典丧令杜业呵止丧乐,立于殿下面南而宣道:“群臣礼毕,起!夜漏未尽五刻,复立于殿堂,饭唅、小敛后百官哭临!众臣稽首--退殿!……”杜业宣罢大鸿胪通传殿外,稽拜之后,众臣皆退。刘欣见皇后仍扶榻啜泣,便立身相扶。典丧令杜业于殿下揖礼奏道:“夜漏上十刻,吊祭已毕!典丧令臣业奏请皇帝陛下、太皇太后、皇太后及皇后娘娘,回銮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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