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击鼓传花（2 / 2）

息夫躬见贾延、鲍宣跟奏附议，并未惶恐，其笑着趋至王嘉跟前，禀奏道：“大敌当前，臣躬以为，方今丞相王嘉健而蓄缩，不可用。御史大夫贾延堕弱不任职。左将军公孙禄，司隶鲍宣皆外有正直之名，内实骏不晓政事。万一匈奴强弩围城，长戟直捣宫阙，试问陛下谁与备之？如使狂夫嘄呼于东崖，匈奴饮马于渭水，边境雷动，四野风起，京师虽有武蜂精兵，岂有专行应对之策乎？”说罢，两眼直视丞相王嘉。

息夫躬话音刚落，傅晏出列，朗声道：“孔乡侯臣晏附议！”丁明也出列，禀奏道：“阳安侯臣明附议！”两外戚重臣跟班附议，顿时引得满朝轰动，噪声四起，剑拔弩张。刘欣遂宣息夫躬进温室殿再议，其余卿等散席退朝。

息夫躬随刘欣及侍中董贤趋入温室殿内，刘欣问政息夫躬道：“如卿所言，何人可承大司马衔？”息夫躬跪拜道：“当今天下，角逐此职者不外三人，一曰孔乡侯傅晏，德高望重；二曰阳安侯丁明，久经战阵；三曰侍中董贤，久沐恩宠，然戍边整备，刀枪凶险，不似朝中温润安逸。臣躬乞大家斟酌定夺，保大汉边塞永驻于万年！”

刘欣听罢，见董贤一脸稚嫩，若有所悟地对其言道：“躬卿所言甚是，圣卿以为若何？”

董贤立在刘欣身后，凑近天子耳边，小声私语道：“遣贤支边逞武，矫尾厉角，断不敢从。依卿拙见，丁傅二臣皆可担承，一可圆其觎窥之心，二则顾及三宫颜面，何乐而不为哉？”

“圣卿睿智。”刘欣睨了董贤一眼，抿嘴笑道：“便依卿言。不日岁旦，普天同庆，于朝会同封丁、傅迁大司马衔。傅晏戍边裹粮坐甲，丁明于后积草屯粮，边关当无忧矣。”董贤一听惊诧道：“一朝两司马，有违常理，天家不惧丞相行封驳事？”

“王嘉刚愎自用，朽木不可雕也。”刘欣冷笑了一声，又道：“然兵无小事，舅翁平素与之交好，当无忧也。”董贤、息夫躬听罢皆哈哈大笑。

时有黄门令进殿奏报，言讲殿外有桂宫猛少府飨献宝物。刘欣宣其进殿，打开宝匣，方见人参有一人多高，刘欣抚参须啧啧称奇。听闻猛少府禀知，乃王莽先献于帝太太后，帝太太后不受又差少府转于温室殿，着天子亲献皇太后以示孝道，方彰显母子情深以化怨忿耳。

刘欣命黄门令收妥宝匣，击节称叹道：“王莽这厮有心了，汝等且退，朕便去中宫献于太后。”二人称喏退去。

自入冬月，刘欣因董贤之事与太后心生嫌隙，不曾去中宫谒拜，借此良机，寻个台阶，亦好叙叙母子舔犊之情。黄门令即随刘欣坐便辇御东阙行紫房廊道，赴长乐宫请安而去。

刘欣驾临长乐宫椒房殿，进得暖阁，见皇后跪坐榻前，皇太后斜卧于凤榻之侧，不惑之年，竟凤眸深陷，面若黄叶，不觉倍感疚心，上前便揖拜于地，敷于榻前失声痛苦起来。赵飞燕朦胧中闻听啼哭之声，心急如焚，忙折身坐起，见皇帝拜谒足前，涕泪若石子般一粒粒砸于其脖胫之上，霎那间满堂落泪，人神共泣。

待拭干泪痕，刘欣便着黄门令将宝参呈与太后观看，赵太后将宝参搁置一边，遂凄凄道：“我儿虽非谪出，然舞勺之年便为太子，由母后亲陪明光宫。今面南称帝，当知承祚不易，妄悖天下，大逆不道，我儿且慎之。此人参罕闻寡见，乃稀世至宝，天家从何得此？”刘欣遂垂首回道：“此乃王莽于终南山，以两百顷良田置换而来，本于帝太太后处，见母后不豫，方拿来飨用。”

皇太后思忖良久，方吩咐长御将千年人参一分为三，差小黄门将一份敬献于太皇太后，又将另一份装于宝匣之内，且嘱道：“小叙片刻，儿当亲呈与帝太太后。傅太后年过六旬，一朝违豫，痊若抽丝，参汤当同药引兮！”刘欣忙喏了一声，将宝匣递与黄门令。皇太后抚摸刘欣面颊，见傅皇后于一侧偷偷拭泪，便话锋一转道：“太皇太后日前遣宫令及尚功，佐验傅皇后、董昭仪燕寝进御之事，竟皆处子之身！”赵飞燕一把握紧刘欣之手，抱怨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后宫佳丽代出，天子不御，然同董贤车同辇、寑同室，岂欲同先帝一般，覆宗绝嗣乎？我大汉两百年基业，竟毁于尔我之手乎？”

皇太后诉于此，已泣不成声。刘欣一见忙伏跪于地，忏悔哭诉道：“母后但放宽心，儿臣决意洗心革面，疏远佞臣，与皇后交心。今日早朝议定丁明、傅晏同为大司马，岁旦大朝会便有诏旨！”赵飞燕闻听陛下有心，便着傅皇后近前挨皇儿跪下，啜泣道：“前朝之事，母后不似帝太太后牝鸡司晨，穿复道至前殿扰朝干政。然后宫天伦叙乐，遥遥无期，中外皆忧上无嗣！”

“母后，”刘欣噙泪怜望皇太后，悯哀道：“儿定当谨尊懿旨！万乞母后宽心矣！”赵飞燕抹去眼角泪水，将皇帝与皇后之手紧紧攥于一团，哑声道：“未央椒房乃中宫栖身之居，吾儿当誓与皇后相望厮守，方为皇家幸事哉！”

“儿臣遵命！”刘欣忙拭干眼角之泪，又搀扶皇后立身而起。皇太后递过人参宝匣，吩咐道：“儿当仁孝恭俭，此份参宝，帝后二人同携于永信殿，帝太太后念及帝后琴瑟和鸣，定凤颜大悦，违豫向好也未可知矣！”

刘欣双手接过参匣，与皇后手挽手一并揖别皇太后，便乘龙凤双辇向东阙西临之永信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