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帕洛斯（下）（1 / 2）

阿维尔沉默地带领着两队蜥蜴人矛手，在夜幕下前进着。

这位身材巨大的战士没有带着他那柄巨大的战斧——那柄武器还没有修好。没有趁手的装备的他干脆拔起了路边的一棵小树，当做战锤来使用。特拉维特大师本身就是使用重武器的高手，而作为这位蜥蜴人长者的弟子，阿维尔的水平也在一般人之上。

实际上，自从清醒过来之后，这位高大的蜥蜴人心中就满是懊悔——他对于青鳞部落并没有什么归属感，这是他长姐的子民们，更何况，他稍微熟悉一点的蜥蜴人，恐怕都在青鳞部之前，落叶洲的哨站里死光了。

他唯一懊悔的是，他几乎杀掉了索瓦妲。

虽然血缘上是姐弟，但是实际上，索瓦妲更像是他的母亲。这位操劳了一声的年迈巫医在终于找回了她仅剩的血亲之后，对他的照顾不可谓无微不至。即便是他身上的诅咒和附魔系法术，也是索瓦妲花了相当大的力气帮他去除掉的——

——否则，即便孵化，恐怕他现在也不过是奴隶商人豢养的战兽罢了。

但是他又一次陷入了埋伏，在落叶洲，在他自以为安全的大沼泽地上。被控制的他亲手杀掉了和他一起守卫部落的蜥蜴人哨兵们，并且甚至反而向他的族人们挥动了武器——高大的蜥蜴人环视四周，周围的始生矛手们都谔谔不语。

这些人对他的直观感受恐怕恐惧多于愤怒吧。

还有那个家伙——靠着自己的伙伴击败了他的家伙。阿维尔不讨厌勇猛的战士，但是约拿显然不是蜥蜴人概念里的勇猛战士。虽然很感激这位佣兵帮他从异怪的控制中解脱了出来，但是未来——如果他们还能活下来的话，他一定要再和这家伙打一场。

阿维尔脑海中浮现出特拉维特对他的教诲：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丧失了继续战斗的勇气。”

队伍突然骚乱起来，前面的矛手停下了行军的脚步，阿维尔不得不提着树干，穿过第一队的阵线：“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停下来？！”

担任前锋的蜥蜴人——马蒂斯，那个生着带黑色花纹的青色鳞片的年轻蜥蜴人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指着远处涌向他们的泥怪。在最前排，已经有几个蜥蜴人和泥怪战斗在一起。

“无非是敌人而已，你们丧失了斗志吗？”巨人的吼声传遍了整个军阵。

“不……不……阿维尔大人，他……他们是……”

高大的蜥蜴人推开阵线前面的战士，走到了最前线。

所有泥人都齐齐地转向了他。

阿维尔黄澄澄的视线中，泥人发出了浑浊而微弱的声音：

“阿维尔大人……救命……救救我们……”

马蒂斯扶着手中的长矛，勉强站稳身子，说出了那句完整的话：“他们是我们的族人啊……阿维尔大人……他们是死在食人魔手里，死在落叶洲的族人们……”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的竖瞳中滴落下来：“这个声音是老法蒂玛啊……大人，他年轻的时候经常带我出去打猎……”

年轻的蜥蜴人模糊的视线中，只能看着巨人拄着树干，站在泥人们中间，泥怪也并不攻击他，只是哀求着，渴望着，希望他们的领袖能来解救他们，把他们从污泥和腐土组成的身体中解放出来，渴望能活下去。

即便是阿维尔没有一点魔法知识，他也很清楚，这些人不可能再活过来了——这只不过是他们的灵魂在大地上的回响，是被奴役的可悲战士们，正如每一次的他一样。无论是异怪的邪术，还是鬼婆们恶毒的魔法，这些蜥蜴人的感知和记忆被塞进了泥土中，凭借着本能聚成人形，而后，希望找到他们能回去的归宿。

年轻的始生矛手听到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到巨人般的蜥蜴人几乎咬断了自己的利齿。所有人都转过头，看着旋涡中央的战士。

“我勇敢的朋友们！”

阿维尔从未有一天感觉像今天这样愤怒，盛燃的怒火点燃了他的神智。

“你们已经战斗到最后一刻，没有辜负作为战士的荣誉！”

巨人在黑色的天幕下顶天立地般矗立着，青鳞部落的先祖之灵从他背后缓缓出现，用哀伤的眼神看着祂的后代们。

“而今天，你们将会迎来你们最后的战斗！”

阿维尔举起手中的巨树：“战斗吧！族人们！与我们战斗！你们的灵魂将会回到祖先的身边，回到纳斯里沼泽永恒温暖的落叶中！我，阿维尔·特奇卡波里欧，用战士的血向你们发誓！”

泥怪们转过身，看着巨人背后闪烁的虚影。渐渐地，他们似乎理解了什么。污泥组成的人形开始列队，如同他们刻在记忆中的无数训练一般。

“青鳞部的勇士们！”马蒂斯听到站在最前面的人如此说道：“为我们的族人送别！先祖的目光注视着我们所有人！”

他擦干了眼泪，加入了背后始生矛手的阵列当中。

两只洪流般的战阵冲击在一起，几乎是一瞬间，污泥的阵列就被冲垮了。阿维尔挥动着手中的巨大树干，只是几次挥击，就扫空了他面前的敌人。

闪烁的光点从整个战场上升起，向着他背后的祖灵虚影处凝聚。

最终，最后一个泥土的人形也被消灭了。蜥蜴人们踏过了自己同胞的灵魂，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