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煮茶论道(1 / 2)
翌日,大清早上,一个大嗓门的下人在徐府里面嚷了起来。
“公子们好了!大公子与二公子的病好了!”
徐瑛听着便从房中出来,拦下那下人细细问道:
“真好了?”
“禀三公子,真好了,刚才丫鬟进去送稀粥,二位公子食欲恢复,一连喝了三碗,咳出来的痰也没有浓黄之色了。”
徐瑛一拍手,心下还真是好了,眼见李旦手捧窝头正走过来,快步上去便是拉住李旦的手,叹道:
“李大夫真乃回春国手,您救二位兄长的性命,便是咱们徐家的大恩人,恩公快来,我这就带您去见家父。”
李旦闻言遂是点头,跟着徐瑛向着徐府最深处而去。
徐府极大,占地百亩,院中有园,园中又有院,最深处院落,乃是徐家家主徐阶独住之所,流水小桥,杨柳青竹,明明身处俗世高门,彷徨间却有世外之感,居所外的小桥上站着一位茶童,与幺儿般十一二的大小,生得却是玲珑水润,她见是徐瑛带着人来,前头便是引路。
屋内,徐阶盘腿坐在蒲团之上,正靠在案边悠然读书,一旁另一位茶童正扇着扇子煮茶,见是自己儿子来,身后还带了个人,徐阶于是放下手中书本,将案上的信封压住,上前拱手道:
“这位便是吾儿口中的国手李神医吧,短短一日便治好了我家那二位逆子,老朽心中倾佩。”
徐阶是位白须及胸的老人,相貌周正,即使这把年纪依旧神奕斐然,不难想象其年轻时是如何的美男子。
“晚辈见过徐夫子。”
夫子,在文人之中绝对是最高一个级别的尊称,徐阶是典型的文人儒士,自诩阳明弟子,相比于其他称呼,这一声夫子可谓深得他意,随即脸上绽开笑容,抬手一指对过的蒲团,便道了声“请”。
李旦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徐阶的对面。
徐阶一捋长须,语气和缓,淡淡道:
“听李神医说话,也是读书人,老朽读了一辈子书,叫李神医一声小友,不为过吧,我听吾儿说,李小友此行是为丝绸之事而来,是否?”
“非是丝绸,而是生丝之事。”
徐阶不动声色地敲了敲案上那被压着的信封,抬眼与徐瑛对视一眼,遂又淡道:
“生丝自然是没问题,只是李小友真不需要现成的丝绸吗?”
李旦发现了徐阶与徐瑛的眼神交流和案上那不自然的书信,尤其是信纸的材质,那是典型的闽纸,随即会心一笑,又道:“不用,多谢徐夫子好意。”
徐阶没有立即回答,他在仔细观察着李旦的表情。
当发觉李旦的话中没有任何迷茫与犹豫,当即便跳过了这个话题,抚须哈哈大笑道:
“好,此乃小事,生丝也好,丝绸也罢,都是俗物,老朽早就不管这些事情,随后小友与瑛儿商量便是,你既然是徐家的恩人,咱们徐家家风向来都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小友但有所求,无不应允。”
身旁的徐瑛领命,朝李旦拱手作揖,而徐阶却是话锋一转,又道:
“小友,刚才你称我作徐夫子,其实差矣,你可知我作的是哪家学问?”
“自然知道,徐夫子师从聂豹,乃是江右王门正统,做的自然是阳明心学的学问。”
李旦的答案出乎徐阶预料的准确,这使得这位年逾七旬的老人不经意间露出一抹微笑,乃是笑答:
“不错,小友确实博学广识,可有人觉得心学乃是邪说,不如程朱理学正统,不知在小友眼中,以为心学如何?”
一旁的徐瑛听着到此,却不由眉头紧锁。
首先徐瑛本性不是恩将仇报的人,李旦于徐家有恩,徐瑛自然不想害他,所以他才带李旦来见徐阶,希望徐阶拿个主意,毕竟徐阶面子大,他的决定,没人能够推翻。
可此时徐阶开始在问一些与自己目的无关的东西,这些东西看似是闲聊,其实都是徐阶有意为之。
因为徐瑛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徐阶现在这样的操作,此前他已经见识过多次。
在他眼里,这场谈话更像是一道试炼,是徐阶对眼前之人的考验。
徐阶于官场混迹一生,老谋深算,就连严嵩父子这般聪明人最后都倒在徐阶的脚下,不得不说在政治造诣上,徐阶是大明二百多年内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
所以徐阶可以从说话者细枝末节的地方,发现眼前之人的性格上的优劣点,以及是否能为他所用。
如今徐家从官场中激流勇退,但不代表影响力的消失,相反,正是朝中没有自家人,所以一定得有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