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千年一尘埃 泪眼望月终始开（1）（1 / 2）

总有一些随风飘荡的花粉和种子，被风一吹便在你的眼前销声匿迹了。却在你永远想不到的地方绽放出绚丽的灿烂。

……

“中京时间11月24日4时3分，长征十七号遥九运载火箭在c国卫昌航天发射场点火升空，火箭飞行约22秒后，顺利将嫦娥九号探测器送入预定轨道，开启了c国首次载人地外天体采样返回之旅。”老旧的电视机在这个残破的小屋子里时不时地发出吱吱呀呀的杂音，但是新闻里播报员清楚明亮的声音依然十分响亮。

满脸皱纹的老头子推了推鼻梁上的老旧花镜，用胳膊温柔地怼了怼坐在他身旁的老太婆，用意味深长的口气轻声说道：“哎，老婆子，快看，快看。终于要开始了！”老头子望着电视机，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意犹未尽的回忆。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微微一笑，转脸看向一旁的老太婆。

老太婆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老头子的话一般，看起来好像是十分疲惫，连眼皮也没有抖动一下。她实在是太老了，皱纹已经爬满了她苍老的面颊，好像岁月无情的流淌已经耗尽了她生命的全部活力。只有当老头子不经意的话语才能引起太婆眉角之间紧锁着的那一抹淡淡的温柔。

也许是这台电视机的年头实在是太长了，转播的信号时不时地就会调皮地闪烁着不稳定的抖动。几次三番，来来回回，老头子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他费劲地站起身，慢悠悠地移到电视机的跟前，摆弄着电视机上的天线，想要找到信号最稳定的那个位置，可万事万物终究敌不过衰老，电视机依然如故。

老头子只好眯着眼睛，执着地盯着电视机断断续续的画面目不转睛，好像这画面里有什么魔法是他抗拒不了的一般。他不断在模糊的画面里搜寻着正腾空而起的火箭的模样。而在他终于找到了火箭的图像的那一刻，他嘴角微微勾起，满脸的欣慰，那种发自心底的快乐，在他苍老的脸上绽放着。

轮椅上的老太婆，身体已经一动也不能动了，生命的衰老已经来到了不可阻止的阶段。仅存的那一丝活力全部都凝结在她望着屏幕的双眼中，虽然模糊却依然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无法触碰的幸福。仿佛她的生命便是寄托在这种幸福上。

但是，生命的火花也如同火箭喷射出的火花一般，渐渐地在电视画面上渺小下去了。于是渐渐地，缓缓地，老太婆又像往常一样，闭上了她的眼皮，睡了过去。她太老了，也太累了，这一次累得仿佛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头子转过身，望了一眼一旁又一次闭上眼睛的老太婆，无奈地微微一笑。多年来相依为命的生活里，老太婆时时刻刻都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而这一次也并不出老头子的预料。

老头子起身，慢慢地向老太婆走了过去，把自己的手指伸到了老太婆的唇边上，做着他做过无数次的重复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形成了身体的习惯一般。

他伸出手指碰到老太婆的唇边，便像往常一样匆忙地要收回去。

可是这一次，他的手指与往常不同，刚刚离开不到老太婆唇角一寸的距离，便定在了此处，时间和手指仿佛都凝结在了空气里。

老头子微微一怔，表情显得有些出乎意料，又好像是早已在预料之中。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又一次送回到老太婆的唇间，久久地没有放下……。

老头子痴痴地站在了原地，这本是他早就有所预料的一刻，而当它真正到来的这一瞬间，他却显得如此手足无措。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老头子终于转动了已经有些僵硬的身体。他终于清醒过来，按照无数次他曾经料想过的步骤，开始行动了起来。

他步履蹒跚地走到老太婆的轮椅后，颤颤巍巍地推动起小轮椅，向着房子里面的卧室走去。

他来到了床前，用尽浑身力气才把老太婆扶到了床上。床上一尘不染，整理得干干净净。床头上的鲜花是老头子每天清晨都要采好置在花瓶中的。卧室里到处都是鲜花的清香，屋子里的一切仿佛都是早已经准备好的。如同一直在等待着派上用场的那一天的到来。

老头子走到屋子外面，从柜子里的抽屉里翻来找去，最终找到一个小木盒子。木头盒子上透露着古朴的黝黑颜色，仿佛里面藏着无数的故事与沧桑。老头子盯着盒子仔细地看了又看，苍老的手指在盒子的边缘摩挲了几个来回，最终找到了盒子底部边缘上的一处小凸起。

那是盒子上一处隐秘的机簧，他轻轻一触，“咯噔”一声。盒子打开了，突然一抹明亮的金属光芒从盒子里射了出来。映在老头子浑浊苍老的双眼前的是一个形状奇奇怪怪，散发着幽幽的蓝色金属圆球。蓝色的金属球体悬浮在老头子的掌心，有规律地闪烁着，仿佛像一个在呼吸的生命一般跳动着。这个明显与这个简陋破败的房子里所有东西甚至与这个星球上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的物件，却被老头子熟练地把玩在手里，一切都显得十分自然。

老头子手里托着蓝色的金属圆球，一步一颤地来到了卧室，稳稳当当地把蓝色圆球摆放在床头的一处凹陷的位置，正好就在老太婆身体的旁边。

一切都安排处置得妥妥当当，老头子站在床前看着面前的整幅画面微微一笑，看起来对安排的一切十分满意。

他转过身，看向房间里唯一的一面镜子，把自己的衣领整理得妥妥当当。虽然领子已经洗得有些掉色，边缘也有些残破，但是看起来还是整整齐齐的，显得颇有精神。他慢慢地爬上-床，安静地躺在了老太婆的身边。将老太婆枯瘦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两只苍老的手又一次纠缠在了一起，看起来永远也不会再分开了。

一行清泪从布满皱纹的脸颊上缓缓地落了下来……，也许是老头子的，也许是老婆子的，谁知道呢……？

火光在这个北方荒原上的小木屋上升起。这对已经在荒凉而偏僻的村庄里生活过不知道有多少年的老人，以及关于他们的一切，就在这一刻消失了，消失在孤独的火焰里。

附近村子里的好多人早早都已经将他们遗忘了。他们就如同来到这个偏僻村落时候那般悄无声息，离开这个世界也是如此安静，默默无声。

熊熊的火焰将木屋和整个院子都化为了灰烬。从整片广袤无垠的荒漠看去，也只是如茫茫夜空中一粒小小的星光一般毫不起眼。

火光持续了好久，终于还是黯淡了下去。这片火不过是挣扎着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最后的影子。可惜不知何时，天空还是残忍地滴下了雨滴。一场风雨最终抹去了他们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痕迹。

一场风雨过后，残破的小院子只剩下一片燃尽的废墟。只有门前那棵大榕树幸运地逃过了风，火，雨依然倔强地站在荒原之上。

雨后的阳光也不情愿地从云朵之后洒了下来，照在这棵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岁的大榕树上。耀眼的光芒照在被雨水淋湿的枝杈上，在划过圆润的雨滴后，折射出丝丝七彩的光亮。而在最靠近小院子的方向上，一棵枝杈却显得格外突兀。只有走到近处才会发现，一面银色小镜子被红绳子绑在了枝条之上，随着雨后的微风毫无规律地转动着，时不时地散发着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