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1 / 2)
夜色有些浓稠,星子三三两两地挂在天幕之上,月亮低垂在西方的山巅,显得慵懒寂寥。
展青痕提着个灯笼,在夜色里穿行,不知身在何方。
周围只有无边无际的黑,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参照物。展青痕手里的灯笼散发着微弱暖黄的光,只能勉强照亮自己眼前的道路。
也不知道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多久,展青痕才看到了除黑暗外的唯一景色。
那是他日思夜念,可是又不得不压下这种情绪的人——明川。
最后见她是在流云谷,她把昏睡的她安顿好,让墨泊守着她。
他当时心里是怎么想的?不管发生什么,他一定会回到她身边,他会解决一切事情。会扫清所有的障碍,紧紧握住她的手,一辈子。
可是,他不能抗拒的因素,宁寒迦。首先就是展青逾越不了的一道坎。
可能明川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她不愿意把什么都加之在展青痕身上,虽然最后她逃避了,可是,那也是,永远地,把两人切断了。
展青痕只在白浪面前哭过,也是最歇斯底里的一次。
后来,他一直不敢去想明川,一是觉得自己像个三心二意的人,会对不起宁寒迦。她已经是他的妻子,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可是,他也打从心底里尊敬和爱护她。
二是他不忍想起明川的断手之痛。他一直以为,明川是个外表疏狂,但是内心极其细腻的女子。却忘记了,她也是坚毅果敢的女子,有些内心的坚韧和忍耐,她从未说出口过。
一个不能聚灵的几陌山弟子,虽然嘴上她一直打趣自己是废柴,可是她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盛名在外,也不全是被人吹捧的。
她自己,也真的很努力,很刻苦,不然,又怎么可能让天下人都尊称她一声“薛姑娘”。
这样一个严以律己的人,也是决计不会允许自己手上沾着鲜血,而且,还是沾着自己人的鲜血。
展青痕在知道明川自断右手的时候,脑子里轰地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了,一个可怕的念头笼罩在他的心里——她会轻生吗?
不过后来他冷静了之后,才想起洵三死前对薛明川说的话,她要她好好活着。
洵三是以何种心境说出那样的话的?相随数十载,洵三已然了解薛明川所有的性情,最后时刻,想的还是明川。
次份深情,令人动容。
除了动容,展青痕对薛明川,更多的是盛满心房的疼惜。
她这样一意孤行,要受多少磨难?
他不愿想,也不敢想。
而此刻,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就在眼前,展青痕却先就胆怯了起来。
想着相见,盼着重逢。可是真的打了照面,又该说什么?
“明川?”这这两个字和着苦涩,从展青痕舌尖飘出来。
那一袭绿衣是如此熟稔,一举一动都能牵动展青痕的心。
薛明川回过身,面色柔和地看着展青痕。
展青痕连呼吸都慢了几分,仔细地看着薛明川,要把她的样子镌刻进血脉里。
可是就算展青痕眼神深情如海,薛明川却没有半点神情浮动,宛若一尊没有灵魂的行尸。
只见她好整以暇地抽出腰间的长剑,当着展青痕的面,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手起剑落,咔嚓一声,砍断了自己的手。
血如狂流一般喷出好远,溅在展青痕脸上。
血还带着温度,淡淡的,却犹如滚烫的铁水,把展青痕整个人都烫的肝肠寸断。
他僵硬地扑过去,试图抱住薛明川,可是薛明川紧接着再次扬起剑,这次挥向的,是自己的脖颈。
咕噜噜一声,薛明川的头滚到了展青痕脚下。
她死气沉沉的脸,还在对着展青痕微笑。
“咚”地一声,展青痕从睡梦中挣扎醒来,全身绷着一股狠劲,头重重地撞到了床头。
那一下实在太过沉重,他的额头当即就磕出了血,顺着眉骨流下,糊住了他的一只眼睛。
可是他完全没有顾忌带额头的剧痛,反而捂着心口,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心脏的痛感超过了身体的痛,他咬着牙闷哼一声,眼泪猝不及防地从眼角滑落。
他梦到明川死了……
血溅在皮肤上的感觉如此的清晰,好像那不是一个梦,而是片刻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在床上挣扎了半天,才缓解了心里的恐惧,慢慢平复下来。
这时候他才觉得额头上的伤隐隐作痛,他伸手摸了一把,摸到了粘稠的血。
他是不是错了?
在明川和宁寒迦之间,他选错了吗?
他不该为了让自己内心少一些愧疚而娶宁寒迦吗?
不该吗?他太过自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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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破旧的马车在夜色里缓慢地行使,此刻马车身处刀削斧劈的绝崖之上,只有一条半宽不宽的道路供其行走。九里明聚精会神地架着马车,不敢有半分懈怠。
两人离开肆州已经一个月,穿过了毗邻的云州,此刻已经到达西极州。
西极州位于大陆边缘,半个州都笼罩在冰天雪地中。
马车此刻行使的高山,就是在西极州分割丰裕森林和雪原的交界线上。
这座山名为纵断,一面是原始森林,另一面就是终年不化的积雪。
也不知道这种微妙的制衡是怎么回事,好像只要有这座山,雪原就无法蔓延过纵断山。
纵断山外部还是有繁华的州郡,人烟袅袅。可是雪原那边,就只有雪妖一族。
雪妖一族似妖非妖,妖界不也承认他们,因此一直隐居在西极州雪原之上。
只因雪妖是神魔大战时从魔界叛逃出来的游魂,被人类驱赶到了西极州纵山脉之外,后来修炼出了实体,全身雪白,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张吃人的大口。
他们身上还有魔性,可是又已经不是魔族。因此就落了个不伦不类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