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父亲（2 / 2）

只不过每当听到类似的叮嘱，风舟的心里总是会有一种莫名的厌恶感。

“你们根本不知道父亲那遍布烧伤疤痕的身体是多么的狰狞，一个个总想着让他多救几个人，可有人记得老爹他也是一个人呢？”

沉静在回忆中的风舟又一次喃喃出声。

事实上就这个疑问，他自己在上了中学后也不止一次问过父亲，只不过后者往往微笑着拍拍他的脑袋，还炫耀似的拿出那些报道他英勇事迹的影像资料，指着或被搀扶或被搂抱着抬上救护车的伤员画面、特别是其中一张被他抱着的少年的照片说：“你爹我啊，觉得救人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你看这个少年，和你一样都是需要呵护的年纪，如果你爹我不挺身而出，说不定他就会葬身火海，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即便会丢去性命。”

对此风舟总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里却根本不赞成父亲的说法，甚至会想“世上那么多人需要帮助，难道你能全部救出来不成？”

也因此一番谈话下来，可能最有印象的就只有那被救出火海后，昏迷不醒的少年的面庞。

“嗒。嚓，咔。”

手中的打火机滑盖关起又打开，火光再度消失又亮起。

风舟铮铮地盯着火苗，脑海中浮现起两周前父亲甩开他的手毅然决然地走出房门的那一幕。

“老爹！不要去！那栋仓库里堆放的可是成吨的易爆物质啊！而且火势那么大根本不可能控制住！”

“不，儿子，那栋楼只有一楼和二楼是仓库，三四五楼是员工宿舍，可能还有员工们的家属和孩子，你爹我可不能坐视不管！”

看着父亲依旧不为所动的穿上那件早已有些老旧发白的夹克，风舟几乎是用吼的叫出声。

“你怎么总是这样！？为什么什么事都要去插上一脚？上次大爆炸也好这次也好，没命了怎么办！？”

然而方舟只是看到父亲回过头露出了一个微笑，就如同他还是孩子时那般，时隔多年的拍了拍他的头。

“总要有人去做的，而且不管是什么年代这都是身为消防员的职责，在火海救人这方面你爹我可是专家，任何人都比不上的专家！”

话语是那么的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犹豫。

“但我是你的儿子！你死了我怎么办？我还没能给你养老！我还没能报答你的养育之恩呢！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高薪的工作，就期盼着你退休后能够带你去旅行看看这个世界，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积攒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强烈的不安在风舟的心中荡漾，那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一种名为直觉的不安。

风舟激动的扯住父亲的衣袖，成年人的手劲并不小，这让半只脚踏出门框的父亲停下了脚步，风舟看见他缓缓的转过头，微微泛白的头发下还是那副从容的微笑表情。

“放心我的好儿子，你爹我可是不死的浴火战士啊！”

随后风舟只觉手中抓着的衣袖被一股大力拉脱，父亲头也不回的比了个大拇指后飞奔着离开了这养育了风舟近三十年的公寓。

这一去，便是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