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登门（1 / 1）
舒颜一口气叹在心里，还得强压着厌烦不动声色的扶着月柳的手下车，待走了几步后还得故作欣喜的迎上前去，仿佛才发现她在这儿一般。
“姐姐。”“妹妹。”
心思各异的两人互见了礼，还是旧时在闺阁里头玩耍时的称呼，舒颜要大几个月，自然而然承了姐姐的名，都是宫里长大的孩子，谁还能当真不懂些面上的功夫呢？
“姐姐。”沈思钰主动上前牵住了舒颜的手，仿若撒娇一般摇了摇，笑意盈盈道：“北方战起，倒是全了林哥哥与我家哥哥的心愿，他们两个素来投缘，如今一道出门彼此也算有个照应，想来军旅再艰辛也不会觉得孤独，反而是你我这般留在京城枯守宅院，抬眼望去也只剩四四方方的天空，少了夫君兄长相伴，只怕更添无趣。妹妹私心想着，姐姐性子素来最爱热闹，林哥哥不在身边怕是要不习惯，因此特意央了祖母，允我过来与你一道做个伴。姐姐可别嫌弃我自作主张才好。”
可不就是自作主张吗？舒颜心内暗诽，这丫头如今是越发圆滑了，正话反话都说全了，自己若是再开口拒绝，可就坐实了她口里头的嫌弃二字，沈三小姐头顶宰辅光环，岂是旁人可以随意嫌弃的？
大街上头人来车往，舒颜不愿意与她在外头扯皮，少不得反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笑道：
“妹妹哪里话，你素来想法周全心思玲珑，便是太皇太后都曾赞你聪慧多思，做姐姐的又岂会不知你此番用心？即来了，便安心住下吧。只不过妹妹来的突然，老夫人那儿怕是还未知晓，少不得委屈你先跟着姐姐回文苑暂侯，等通报过长辈后再另行安排住所，也省的家里这些下人手拙脚笨的无礼，反而唐突了妹妹。”
口口声声说是小住，却只是堵在门口候着自己，一无拜贴二不通报，这做派细究起来可实在算不得入流。
沈家素来看重教养，也不止一次标榜自己百年世家的礼仪，倒不像林舒两家混了武将率性恣意的风气，沈家可从未有过行将他错的时候，也不知沈老夫人今儿是抽了什么风，竟由着自家孙女这般胡来。
舒颜心内生疑，再联想起方才良人旁若无人的眉目传情，少不得多留了几分心眼。
月柳奉命去了和苑，屋子里除却沈思钰带的四个丫头外，只剩小梅一人贴身伺候。
她才来府里不久，力气虽大，做的茶水却不成体统，出色一般，连云脚都是散的，贸贸然端上来，也不怪沈思钰瞧不上眼。
“真没想到，姐姐还是这样的性子，身边总不爱有人跟着。从前在家做姑娘时，循着旧制至少还有两个大丫头，几个小丫头随时候着，如今入了国公府，人手反而更清减了。姐姐自是图便利省事，可落在旁人眼中到底不像样，合该以为国公府不看重姐姐，委屈了姐姐。”
才入了院门，凳子还没捂热，这名为关怀实则嘲讽的软刀子就这般急不可耐的递了过来，也不知这沈思钰这些年都吃了什么，竟是越活越回去了，半点城府也无。
舒颜道：“妹妹说的极是，我虽爱清静，却也知道要顾及林府颜面，再不爱人伺候，也不能失了身份。只是从前跟着我的几个丫头年纪都大了，各自嫁人也算得了个好去处，就剩个痴心实意的月柳一心陪着我，倒是耽误了她。如今我掌着管家之事，身边服侍的丫头与妹妹这般待字闺中的自然有所不同，少不得出府入庄各处查看。也是凑巧，今儿正赶上各庄子汇报收成，人手不足，倒是委屈妹妹了。”
原本那些丫头只是趁着舒颜送行而去忙别的差事，如今主子回府自然是要赶着过来伺候的，偏月柳得了命令，去和苑时顺道阻了一阻，将人都拦在了外头，徒留小梅一个拿不出手的来招待沈家小姐，为的就是涨一涨他人士气，也好叫狐狸早日露出尾巴来。
况且，英国公府本就是武将出身，行事并不讲究排场，就连林臻这样的长子嫡孙贴身伺候的也不过一个小厮并两个丫头，成婚后，这两个丫头也顺理成章的被挪到了舒颜这儿任其调用，为的就是不愿在人手上委屈了舒颜分毫。
沈思钰自认和林臻交情非比寻常，这样的消息想来比谁都清楚，说这些也不过就是逞口舌之快，并不真想如何，倒是在听舒颜亲口说出林家老夫人在她入门后越过林臻母亲将家里一应实权都托付到舒颜手里时，脸上的笑容有片刻凝滞。
舒颜掌管中馈之事，沈思钰也曾听林臻提起过，对于自己这位夫人越过母亲掌权之事，林臻本人倒无甚所谓，毕竟林夫人病弱，一年里头总有大半年缠绵病榻，更有换季之时精气神全靠吊着，实属有心无力。
作为男人来说，林臻会这样想也无可厚非，像他这样的人，纵使能干，目光也不会停留在这四角方方的庭院里头。男儿志在四方，所有的阴谋算计都该朝野战场上头，于家事上头有些迟钝也是正常。
可沈思钰不同，她自小受着大家闺秀的教育，落眼处都是这些锱铢必较的杂事，托付中馈是怎样的寓意，她再清楚不过。治家理财，调度人心，那是一家主母必须牢牢掌控的东西，是属于贵族女子的格局。
像她们这样的人家，原就和那些家有余财却根基一般的小家碧玉不同，琴棋书画对她们来说不过怡情之用，会很好，不会也无伤大雅，毕竟逢年过节，宴请摆席的时候也轮不到她们来弹唱助兴，且不说教司里头的乐工教头多如牛毛，便是去秦楼楚馆请个当红的清姬也不过个把银子，何须她们这样身份的在宾客面前卖笑弹唱？
沈思钰看的很明白，情爱与才艺一般，不过是生活里头的调味剂罢了，那是虚浮在生活之上的，看着五彩斑斓人人艳谈，却远不如握在手里的那一串钱箱钥匙实在。
这场沈舒之争中，她或者赢了前者，却输了关键一局。且不说林家众人如何，至少那位高权重的林老夫人是真心喜欢舒雅这臭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