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节 沉舟侧畔有过境的千帆(1 / 2)
我决定出一趟远门。
光头侦探把那些资料发给我之前,曾经说过一些劝阻的话。当时的我只是虚张声势,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等我看完了最后一份调查报告,我明白了。
所以,我决定自己去一趟,亲眼看一看。如果可以,就征询一下对方的意见。如果对方同意,我再……
我做了简单的准备工作,穿上平时上班时穿的衣服,好让自己显得更正式一些。除了手机证件和平时揣在兜里的记事本,别的东西我都没有带。不过,为了向对方展示方便,我从哪些调查报告里挑了几页,找了个打印店把它们打印出来。它们就成了我背上的双肩包里唯一的乘客。
我乘公交车去了火车站,在公交车上估算着时间买了最合适的一班火车的票。时间估算得非常漂亮,火车在我上车后5分钟便发车了。我从小推车上买了面包和瓶装水,简单地对付了一顿午饭。
火车四个小时后到达我的目的地,放我下车之后,它就很快开走了。
这是我从未到过的一个城市。
我把记事本掏出来,确认地址,然后在火车站外面,上了排着队的出租车中的其中一辆,然后我把那个地址告诉了戴着黄色棒球帽,笑起来满脸都是褶子的司机。
“你是大学生吧?研究生吗?”司机想跟我搭话,我因为不想多说,只是嗯了一声。
“我看你就像大学生,肯定是家住在我们这儿,在别处上学的。现在交通多方便,有什么事情回来一趟也方便。”司机以为自己猜对了,心情很好地继续说个不停。
见我不吭声,他又喋喋不休地问起我学的专业来,当然,这“询问”只不过是个引子。接下来,他开始说起自家的“浑小子”,如何一意孤行地选择了大学里的专业,在学校里参加机器人设计大赛,还拿到了国家级的金奖之类的事情。虽然他一口一个“浑小子”,但他的得意之情其实就像到姥姥家做客是餐桌上盘子里的大鱼大肉一样,满到快溢出来了。
“你不怎么爱说话哦~”司机突然这样说了一句,我想起不久前也有别人这样说过我,是谁呢?
“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情。”我掏出手机,假装开始查阅信息。
“哦哦,有事情要忙啊?有事情要忙就好。”司机这样附和着,终于闭上了嘴巴。
一鼓作气跑到这里来,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我这样做究竟是盲目无知的冲动,还是有的放矢的挖掘?此时此刻,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你看那是这两年才建起来的楼,是不是漂亮得不像话?”司机突然抬高音量喊了一声,同时举起手向右侧窗外指去。
那是一栋帆船形状的楼,建筑难度应该相当大。楼的高度在它的周围算得上是鹤立鸡群,但从出租车的窗户看出去,以蓝色玻璃为主体的帆船楼在远处的群山掩映下,并不显眼。
“挺漂亮的。”
“是吧?从我们家的窗户就能看到,真是好看,越看越好看。从我家浑小子的房间窗户就能看到,所以我每天早上一起床就要去看看。我家那浑小子现在不住在家里,他住在学校里,有的时候我要是回去得晚就睡在他的房间里。你家住的那边看不到吧?你上学的地方呢?有没有这样漂亮的高楼。”
我不禁抿嘴笑了,发出轻微的噗嗤声。司机先生也憨憨地笑了起来。
车最终在一条商业街前停下来了,怎么看都不像司机想的那样——是我家。
“那儿有路障,我进不去了。你就在这里下来吧,零头不用给了。”司机用轻快地语气说道。
从车上下来后,我友好地同他道了别,他也很愉快跟我说了再见。
如果这一路的行程一直像刚刚在出租车上这段一样愉快就好了。我这样想着,打开导航辨别方向之后,一手攥着手机,一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头,走了过去。
来之前我已经查过那家店了,在一座大学旁的小吃街里。那条小吃街不怎么有名,不过有名的店还是有一两家,只不过不是我要找的那家。因为时间已经接近下午2点钟了,小吃街并不热闹,只有唰唰扫着地的清洁工和她身边那好几个装得满满的大垃圾桶,仿佛在说着这里不久前还有多热闹。
“杨哥铁板烧”——红底黄字的招牌上只有这几个字。
“还能吃饭吗?”我犹豫了一下,问在门口的铁板后面收拾东西的小伙儿——他是个精瘦的小伙子,眉宇之间倒是有股英气,招牌上的“杨哥”应该就是他吗?
小伙子看了我一眼,又扭头朝店里面喊了一嗓子“妈!还有米饭不?”
“有有有!快进来坐!”从分明应该是红色,但却已经褪色和变脏成接近褐色的布帘后面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围裙、身材矮小纤瘦的大婶。她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朝外走。
才一会儿功夫,我要找的人就齐了。
“要吃什么自己拿。”大婶走过来,从一旁的矮桌上拿起一个镂空的蓝色塑料筐递到我手里,塑料筐上贴着纸条,纸条上用黑色记号笔写着“7”。
“荤菜在这边,素菜在那边。”大婶这样说着,帮我打开了面前的食品保鲜柜的门。
拿好菜后我在保鲜柜旁边的桌子旁坐了下来。小哥开始处理我拿的菜,而大婶则再次钻回布帘后面,里面随即传来哗啦哗啦的水流声。
这是他们赖以谋生的店。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是油烟的破坏力实在巨大呢?还是说这家店就是这么历史悠久呢?我看了看店里的桌椅,桌上的筷筒纸巾盒,不远处的饮水机,它们无一不是一副历经沧桑的样子。
他们是不是已经这样生活了很多年了?
大概是因为没有其他客人的关系,我的菜很快便做好了。小哥把装了菜的不锈钢平盘放在我面前时,又扭头朝里喊了一声“妈,盛饭!”
不一会儿,大婶便端着一碗饭掀开布帘走了过来。“不够还可以添,慢吃。”她笑着说完,便走开了。
我开始享受这顿迟到的午饭,虽然我的脑中思绪万千,舌头似乎在口中打了结,不过,这并不妨碍它们享受美味。
“爸!你搬不动,我来帮你!”小哥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不由得扭头朝店外看去。一个戴着有点滑稽的黑色毛线帽的矮胖大叔正在拉扯一个圆滚滚的塑料桶。那塑料桶的颜色说不清是黄色还是米白色,里面装着的东西在壁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见,但明显在晃动的影子。
在我这样张望的时候,小哥已经擦干净手走了过去。看上去沉重无比的塑料桶缴械投降了,在外人看来,这便是所谓的“父子齐心,其利断金”吧。
“那边修了路障,这边又在修路,这段时间收泔水的车进不来,每天都要往外搬。”等我回过头时,站在我不远处的大婶这样解释。我便冲她笑了笑。
她也朝我笑了笑,然后转身再次朝布帘门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