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柯基咖啡厅的相亲面试(2 / 2)
“嗯,路上小心,下周见。”她的声音也好听,温温润润、不急不缓,就像她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宛如一阵春风。
我在车棚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这对道别的师生,既觉得自己像个不道德的偷窥者,又觉得自己负有相当的责任,不能在这种时候冲出来破坏眼前着和谐美好的氛围。
那女学生转身离去,我依旧停在原地,想等小林老师也走后,再开锁推着车走出去。然而,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传进了我的耳朵。是小林老师,她从台阶上面轻快地走了下来,蹲下身子,把路边一盆倒了的盆栽扶了起来。
我终于看清楚了她的脸,小小的脸、大大的眼睛,让她显得很楚楚动人。她俯身去够那倒了的花盆时,一绺长发从耳后滑到了脸颊旁边。我突然咽了口口水,因为我意识到,我在羡慕那一绺头发。
大概就是在那一瞬间,我心中对小林老师的好感达到了一个“量变产生质变”的高度。
那天,我故意又在工作室里磨蹭了好一会儿。一边竖着耳朵等哒哒哒的脚步声再次传来,一边拿着抹布在靠近门的展示架旁假装擦来擦去。
后来回想起来,自然也觉得自己的行为相当“变态”,简直和电视剧电影里的那些令人恶心的“跟踪狂”没什么分别。不过那天,我真的是躲在工作室的玻璃门后一直目送着小林老师走出我的视线的。
腿脚想自作主张地跟过去,但是我好歹管住它们了。
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心跳的像打鼓。往洗手台前的镜子里看了一眼,这张涨得通红的脸真的是我的吗?
每周五,因为能听到小林老师的演奏,运气好的话还能见到她本人,所以,成了我暗暗期待的美妙周五。
我偷偷地观察,渐渐掌握了小林老师出现的一些规律。她总是在周五下午二点五十左右到音乐教室,然后大约从三点一刻开始上古筝课,这个时段的学生就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扎麻花辫的女学生。直到傍晚六点钟,她们都一起在二楼的某个房间里演奏美妙的音乐。再往后,小林老师会离开,去吃个晚饭,然后再回来,晚上还有别的学生。
周六或周日,小林老师有时也会来音乐教室上课,只可惜时间似乎并不固定。因为这两天我都不用上班,所以我打着“遵医嘱”的旗号,常常到工作室和音乐教室所在的创业园区里慢悠悠地走一走,看看路边的花草,坐在条椅上竖着耳朵期待着叮叮咚咚的音乐——有时竟分不清是真的有这声音的存在,还是我的大脑在播放着它自己的录音带。
越观察小林老师,我就越想更多地了解她。
她是坐公交车来上课的,公交车的站台在十字路口的另外一边,到音乐教室来需要过两次马路。这些是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发现的。
那是异常炎热的夏天,路上的斑马线都是一副“完了完了,我要热化了”的样子,似乎都变得扭曲和模糊了。小林老师撑着天蓝色的伞,站在马路牙子上等绿灯。她时不时抬起手慢慢在面前扇上两下,然后她突然扭过头来,正好与我四目相接。那时的她微微一歪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就在此时,处在我们前面的行人走动了起来,原来是绿灯亮了。她也迈起步子朝前走去,而我,还呆呆地沉寂在刚刚大脑又自作主张拍下的照片里。
我对小林老师抱有好感这件事情,慧姐并不知情。因为我自信自己没有把这种态度表现出来。如果知道,慧姐大概就不会把自己的外甥女介绍给我了。那么,以慧姐的性格会不会一腔热情地帮我追求小林老师呢?如果是慧姐,一定不会像别人那样指责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我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腿。站着不动的时候真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问题之所在。老实说,我已与这样的腿共同生活了一年多,其实生活工作几乎已经不受影响了,但是……
这个样子的我真的还有资格去靠近像小林老师那样宛若天空中的星星一般美好的女性吗?
如果是慧姐的外甥女的话,我的这一状况大概是对方已经知晓并且愿意接受的吧?想到这里一种凄凄惨惨的苦涩流经心头。
是要告诉慧姐并婉拒她的好意呢?还是默不作声地接受她的安排呢?所谓的“退而求其次”就是指这种情况吧?可是啊,慧姐的外甥女,那个叫婷婷的女生,我不是连见都没见过嘛,就这样给人家贴上“次”的标签,似乎也太不礼貌了。
“那就加个好友先聊聊看嘛!反正现在的人,都是先在网上聊着,聊得来了再见面。聊聊天而已,又没什么损失。”海强发来的语音里明显是不屑一顾的语气,似乎我问的问题是“石头和馒头要吃哪一个”似的。
我捏着手机,还没想好怎么回复,第二段语言又来了。
“要是你说的这个婷婷也是个大美女,那你小子岂不是大大地赚到了。再说了,你家老板娘不是说她超有钱嘛!这还不冲,还等啥?你小子都28岁了,不会还要玩暗恋那套吧?”
紧接着是第三段。
“说不定你那个暗恋对象都已经是孩子他妈了!你对人家的情况不是一无所知嘛,别忘了,这种可能性是大大地有哦!”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联系她的。”我在输入框里飞快地打了这么几个字,赶紧按下了发送键。如果再不表态,谁知道他接下来还要掏出什么重磅炸弹来。
“好小子!需要支援就招呼!”手机扩音器传达出了海强那仗义的大嗓门。
被海强“鼓励”了之后,我还是犹豫了很久。关于我的腿的事情,海强并不了解。我上次回老家并同海强见面已经是两年多已经的事情了,那时的我还是健康向上的大好青年。
最终还是点了“添加到通讯录”,然后在“发送添加朋友申请”的框里填上了“我是在慧姐店里工作的龙贤俊”。咬咬牙,点了“发送”。
往后是等待。
到了第二天早晨,也就是今天早晨,打开手机去查看,才发现昨天的好友申请已经通过了。
“下午3点,创业园旁边的柯基咖啡厅见。戴上绿色的迷彩帽子。”对方发来的文字完全莫名其妙。难道现在流行刚一通过好友申请,就邀对方见面的做法?连天都不聊,就直接见面,未免也太冒险了吧?
仔细想想,对面的女生都不怕冒险,我一个堂堂男子汉怕什么呢?既然是经由慧姐介绍认识的,显然双方知根知底——然而我对对方所知甚少——危险是不存在的。
绿色的迷彩帽子也是证据。慧姐似乎相当钟意绿色的迷彩牛仔帽,不但给工作室里的所有人——也就是她和我各发了一顶,而且就连工作室的logo也是一只戴着绿色迷彩帽子的猫头鹰。
“好的,下午见。”我打消了顾虑,决定赴约。
如此这般,出现了眼下这种看似顺理成章,却又莫名有违和感的场面。肤色白皙、身形稍胖的女郎坐在我的对面,慢慢地搅拌着咖啡杯中的褐色液体,时不时将杯子举到嘴边喝上一口。而我们聊天的话题居然是豪猪?
女郎——或许该叫她婷婷——与小林老师之间,如果要以快速作答的形式说出共同点的话,一下子涌入我脑海中的,只有“都是女性”四个字。
坐在我对面的婷婷,大概只有在店员们热络的招呼中才能享受“美女”这个称谓吧。短发使她看上去有一点儿男孩子气,而脸颊上若隐若现的痘痘似乎也在佐证这一点。在那张大大的、圆圆的脸上,眼睛显得更小了。小小的眼睛却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咕噜咕噜转得勤快。坐在我对面的她,此时在想什么呢?
见她的视线转向我,我赶忙移开了眼睛。
柯基咖啡馆的员工,一只胖墩墩的柯基狗此刻正趴在不远处的地面上,伸长四肢,稳稳地趴着,像一座小小的肉山。明明是员工,却拿胖乎乎的屁股对着顾客。就这样,居然没人出来指责它们失职?而且,如果要说“猪”的话,眼前的柯基狗难道不比豪猪更像猪?
“豪猪为什么叫猪呢?明明跟猪没什么共通点嘛!”思路奇特的女郎竟然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啊,这就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却嘀咕了一句,为什么我就非得知道这种事情不可呢?
“还有一种叫豚鼠的小动物,也被叫作‘荷兰猪’,明明不是猪,而是鼠。”婷婷一面用圆滚滚的手指灵活地戳着智能手机的屏幕,一面继续着我与她之间不知所云的“对话”。
倘若真的与眼前的女郎建立恋爱关系,我想不出来那是怎样的场景。我想起安妮·海瑟薇的电影《偷心女盗》来,那个胖胖的女小偷,倒是挺可爱的。只不过眼前这位,我还没找到她的可爱之处。
“啊呀!啊呀!不要露出那种不耐烦的表情来!”婷婷突然抬高声音叫了起来。“明白,明白,交易嘛,那就等价交换咯!”我还没来得及辩解,她又以极快的语速说了下去:“这样,我送你一套高级的西装,可以吧?”
“哈?”这都什么和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