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羌笛(2 / 2)
从听见第一个音调时起,启瀚云自从离了西疆就锁住的元灵似乎突然被惊醒了,这样的声音她在西疆听了太多,虽然这音调器乐皆是羌人所创,但是在西疆军中几乎人人都会哼上一段,这笛子音色寥亮精粹,声音悠扬仓旷,悲凉却也悲壮,正是边塞征杀的将士们的心境,乐声中那飘远开阔的境界不知带着多少将士难平的思绪飘向远方。
今日再听羌笛声,自己已经不是在西疆的黄沙或草场,她也再不得轻装上马恣意驰骋,想着感怀深处让她再难平静,况且今日席上所奏的这曲她似乎听过,但左思又想,好像有印象又好像只是一时错想,正好这是那位年轻男子一曲已毕,向着皇上恭敬道:“中原皇帝安好,尔玛瓦拉向您及您的家人问候,为您的军队大胜贺喜。”
尔玛是羌人的自称,听着这人中原话说的流利,虽然与问候的话一起的动作让人看不懂,大概是羌人的礼数,但态度恭谨声音诚恳并不让人讨厌。
“瓦拉,朕请你为朕的宴会排个曲子,你倒是找个欢快些的,今日这曲子听得不像是贺喜,倒像是哀悼了。”坐在上首的皇帝面上一派平静,像是闲聊似的说着话,可是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有指责不满。
瓦拉仍是不卑不亢,站直了身体挺拔有力的看向皇帝;“这首曲子是唱给心上人的,是男子在向临别的心爱之人表白热烈爱慕之心的曲子,我想今日这里都是皇上您的心上人,所以选了这首曲子,”尔玛顿了顿,目光清明,没有看任何嫔妃一眼,又说:“您有这么多心上人,我想也一定能明白曲子里的心意。”
羌人向来尊崇女性,在之前还都是以女子为尊,虽然近十几年间与中原来往密切,随着生活方式的变化这种传统只有少数部落还在施行,但女子的地位普遍还是很高,在羌族部落女子可像男子一样牧羊割草骑马打仗,也可以做工经商自立门户,虽然部落头人也有几位妻子但也是地位相当,有能力声望的在部落里几乎可以与首领一起可以管辖部族中的事,所以对于中原皇帝人数众多的后宫妃嫔瓦拉是不能认同的。
更何况,他知道这里有一位新加入的妃妾是曾经把一个他们羌人部落里自认为很了不起的战士击退的勇者,听说嫁给中原皇帝的女人再也不能离开这里,甚至不能随便见到其他人,这样战场上的利刃就要永远封禁在镶嵌着华丽宝石的壳子中,虽然作为有可能的敌人他该庆幸,可是就他本人来说,他觉得很惋惜。
“哈哈哈哈,那倒是朕错怪你了。”说完,皇帝变转头看向启瀚云,“云儿可听过这首曲子?”
这时启瀚云也终于想起这曲调她是在哪听到过了,那是她还未及笄时,一日晌午师父因为军务被爹爹叫走了,她和霍尚明自行去军营不远的地方跑马,随着马术越发娴熟,霍尚明闲暇的时候只要是骑马就总是被游骑将军手下的骑兵带着四处乱窜,他们都马术精湛,骑在马上故意走那惊险路子,就是要从中磨炼骑术,若一起骑马他们多少要顾忌着启瀚云总是不够自在,启瀚云自己虽然从不懈怠但是骑术总是比不上霍尚明他们,她也不想处处叫人照顾着给他们添乱,所以也不常跟着一起,那天是许久没有的两人并肩,他们都撒开手让马儿尽兴,跑到最后还是霍尚明先让马停了下来。
之后,在一片上头浮满碎米似的小黄花的草地上,霍尚明拿起他随身带着的双管骨笛,开玩笑似的说,他学了好久,终于能吹出一个完整的曲子,虽然还没完全准备好,但是这样的时候难得,所以现在就吹给你听吧,然后和悠悠清风巍巍草地一起飘扬起来的就是今日她再次听见的曲子,似乎当日更轻盈些,没有这么悲凉,也说不定,也许是她记得有错,也许是他吹得有错。
不过,还记得他好像还说,这是原本要给自己的生辰礼的。
关于及笄生辰,她原本以为自己只记得那场拼杀了。
一滴泪毫无征兆的砸下,惊了自己一颤。听见皇帝的询问,启瀚云咽下满口的酸与苦,声音清亮,不疾不徐答道:“不曾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