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惊天之秘(上)(2 / 2)
拓拔野熟知辛九姑脾性,对西王母极是忠心耿耿,往日里能触使她大怒之事只有两件,一是负心男子,二是对西王母不恭。眼下见她这般神情,两人再无怀疑。
蚩尤低声道:“可是大荒圣女必须是****,倘若纤纤是西王母之女,西王母又怎能有今日地位?”
龙神冷笑道:“这贱人为了今日地位,连女儿和科大哥都不要啦。如果不是她那同母异父的白帝哥哥替她百般掩饰,十五前就该被流放到汤谷了。”
大荒之中,圣女乃是各族极为神圣的标志,如同天神一般不可**。倘若圣女非处子,则犹如全族受辱,不但那男子要被桀刑处死,圣女也逃脱不了被流放的命运。以当年神帝神农氏之地位威望,虽自身得存,却也只能目睹空桑仙子流放汤谷。
龙神望着棺中的纤纤,面色渐转柔和,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时光过得可真快,转眼便是十几年啦。这些事情还象是昨日刚刚发生的一般。”
她心中浪潮激涌,往事历历。
十五年来,这些事情她一直默默的藏在心里,无人倾吐。科汗淮失踪之后,悲痛交织,这种回忆更成了时时刻刻的折磨。这一刻,面对纤纤与辛九姑,难过、委屈、愤怒、爱怜的诸多情感一齐涌将上来,如同漩涡一般将她绞入其中,那回忆更是喧腾如沸,不吐不快。
她坐在棺沿,轻轻地抚摩纤纤的脸庞,柔声道:“这孩子长得可真象她的爹爹,就连微笑的神情瞧起来也是这么的……这么的寂寞,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十七年前,我初次在北海瞧见科大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笑容……”
她顿了顿,眯起眼微笑道:“那天我带着几个长老和使女去北海的菊石岛,路上遇上了水妖。一共三十多艘大船将我们团团围住,为首的就是他和那只姓丁的螃蟹。他站在船头,乌金长衫飘舞不停,那笑容看起来又是落寞又是孤单,俊得让我的呼吸一下都停顿啦。”
她似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瞟了拓拔野一眼,格格笑道:“你娘年轻的时候也美得紧,喜欢我的男人多得象海上的鱼,也有好多俊俏的,可是我一个也瞧不上眼。这命中注定的事,当真是想改也改不了。”
拓拔野笑道:“娘眼下老了么?要不是我是你儿子,只怕也忍不住要追你呢。”
龙神脸生红晕,笑着啐了他一口道:“你可没科大哥俊,最多算个候补。你别打岔。我说到哪儿啦?”
顿了顿,续道:“是了,我瞧见科大哥第一眼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今生今世,非他不嫁啦。臭小子,你别笑,你娘向来没羞得很,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她白了拓拔野一眼,又道:“科大哥看见我们一共只有十几个老弱妇孺,就微微一笑将我们放走了。哼,我瞧多半是看我长得好看,否则怎么老冲着我笑呢?那个姓丁的螃蟹不乐意了,说:‘龙牙侯,你每次都这般心慈手软,空手而归,难怪别人笑你是泥土心肠,一冲就垮。’我这才知道,他就是那时鼎鼎大名的龙牙侯科汗淮。
“从前我听说水妖断浪刀厉害得紧,以一记断浪狂刀就打败了火族的刑天,三天之内打败了火族的十六位高手和三个巫仙,人人都说再过五十年,他就天下无敌啦。
“没见到他以前,我心里不服得很,心想一个臭男人,未必见得就是我的对手。岂知那天见了他,就被他一个微笑迷得神魂颠倒。”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仿佛在遥想科汗淮当日的魔魅风采,道:“科大哥不顾螃蟹的话,还是将我们放走了。我站在船尾一直看着他,心里在想,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就是不做这龙神也不打紧。”
拓拔野与科汗淮曾共经磨难,又有授业之恩,在他心中,早已将之视如父亲、师父一般,被龙神的话语勾起回忆,遥想万里荒原,科汗淮运筹帷幄,谈笑伏兵,心中也是激情澎湃。
龙神道:“自那日以后,我便常常一个人去北海,只盼能再遇见他。可惜那半年之内,竟然一次也没有瞧见。那半年里,我天天想,夜夜想,象着了魔一般,长老们都说我是中了水妖的蛊邪了。哎,那群老家伙,又怎能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呢。”
她突然温柔地微笑起来:“上天总算待我不薄,终于又让我遇见他了。那天龙兵来报,有人擅闯海底花园,正和看园的海王盾甲蝎斗在一处。我和几个将军连忙赶去。没想到竟然就是他。我看见他的时候,他也瞧见我了,还对我笑了笑,一定是认出我啦。
“我欢喜得紧,心想他果然没有忘记我。可是那几个将军笨得紧,没有瞧出我的心思,竟然还围上前和他相斗。哼,这些人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三下五除打得落花流水。
“只是他瞧着我的时候,似乎也有些发傻了,竟然被那海王盾甲蝎蜇了一口,中了剧毒。起初我担心的很,后来又欢喜起来,因为他中的毒只有我才能解,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留下来了。”
她柔声道:“我用解药帮他解了毒,却故意加大了解药的分量,如此一来,他又中了解药的毒,需得另一种解药方能救治。我告诉他,要想解这毒,就得循环解毒,在龙宫待上七天。
“我想只要他待上七天,我定然有法子让他死心塌地地喜欢上我。他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笑了一笑,就同意了。
“龙宫里的人许多和科汗淮交过手,没有一个胜过他的,瞧见我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入宫去,全都惊呆了。他听见众人喊我陛下时,也是十分地吃惊。后来有一次,他对我说:‘倘若那日我知道你是龙神,定然要将你拿到钟山去。长老之位,指日可待。’“我知道他是开玩笑的,他心软得很,又喜欢我……再说,他当真要拿我的话,后来的机会可多了去啦。
“在龙宫里,我问他:‘为什么来这东海海底,是为了找我吗?’我这话当真是自做多情,不害臊得紧。可是当时我日日到北海,找了他半年,心中真希望他也在这般地找我。
“不料他笑了一笑说,是来找泪螺的。泪螺是东海海底罕有的宝贝,黛蓝色的螺壳,一丝桃红的螺线,壳里有一颗黑珍珠和一颗透明的珍珠。瞧起来就象是美人含泪的眼睛。吹起来的时候,悠悠扬扬,好听得紧。”
拓拔野突然想起,当年在海滩上时,纤纤突然缠着要他下海找泪螺,难道便是这个泪螺么?当时没有找到,纤纤赌气,撅着嘴生了两天的闷气。后来自己吹了一夜的笛子,才重新哄得她开心起来。想起她气嘟嘟的模样,不禁莞尔。
龙神叹气道:“当时我可没想到,他找这个泪螺是送给那个贱人的。哼,为了那个贱人,他竟然不远万里,孤身到东海海底,冒这等风险。我问他,要这泪螺干什么。他说要送给一个人。那时我的心就一下沉了下去。他没有瞧出我的表情,还高兴地说,那人和我一样,都是美丽温柔的女人。
“我当时虽然很不高兴,但第一次听他夸我,还是十分的欢喜。心想终有一日,能让你只喜欢我一人。所以那时心里酸疼,脸上却还是装出欢喜的神情。可是他说错啦,不管是那个贱人,还是我,都一点也不温柔。倒是他自己对待女人温柔得很。他的心肠好,总将旁人想的太好啦。”
龙神蹙起眉头道:“原来他在那年的蟠桃会上遇见那个贱人,就和她偷偷地好上了。那贱人住在昆仑上上,从来没有瞧见过大海,他便挖空心思讨她欢喜,想找到这泪螺,让她听听泪螺吹将起来时,那宛如海浪的声音。当时他守口如瓶,始终不跟我说这个女人是谁。我只道他怕我一怒之下将她杀了,岂料他是担心毁坏了那贱人的清誉。
“我听他夸那贱人如何地美丽,如何地温柔,心里越来越生气,终于忍不住大发雷霆。我说:‘我同你只是陌生人,你跟我说这些干吗?’他有些难为情,笑笑说,这些话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一直憋在心里;但瞧见我时便觉得十分亲切,觉得我与他青梅竹马的一个妹子十分地相似,所以没有帮我当作龙神,只当作妹子……“唉,他可真会胡说八道讨人欢喜。我大了他好多岁,却说我象他的妹子。我听他这般说,心里顿时又软了下来。要是当时我知道他那妹子便是那雨师国的国主、极好男色的龙女,我可就要生气啦。”
听到“龙女”二字,拓拔野心头登时一震。雨师妾与科汗淮自小关系极好,无话不谈,宛如亲兄妹一般。听龙神说科汗淮将她当作雨师妾,心中温暖,忖道:“娘与雨师姐姐,果然有些相似。”不禁面露微笑。
龙神道:“我问他:‘那日在北海,你放我走也是因为我象你妹子吗?’他说也是也不是。我说:‘那眼下你知道我是龙神,又被我下了毒,你害怕吗?后悔么?’他微笑着不说话,笑容还是那般地寂寞。
“嘿嘿,女人的心真是脆弱,看见他的笑容我的心忽然间就碎了,说不出是难过还是欢喜,直想紧紧地抱住他,将他融化。那一瞬间,我决定,无论如何我要得到这个男人的心。”
龙神突然转过头来,望着拓拔野道:“你们男人总是说,女人心,海底针。但是你们男人的心不也是难琢磨得很么?儿子,你倒是说说,女人该怎样才能得到男人的心?”
拓拔野与蚩尤面面相觑,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既突兀又迷茫。纷纷苦笑摇头龙神叹道:“是了,我忘了你对感情之事彷徨无计,连自己喜欢哪个女人也不清楚。问你算是白问了。”
她怔怔地出了会儿神,续道:“那时我从没有喜欢过一个男人,也不知道怎生讨一个男人的欢心。心想,凭我的美貌和真情,总能打动他罢?那个贱人,我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哎,年轻的时候太过骄傲轻敌,所以才错失了最好的战机。
“他在龙宫里待了七天,我就在他身边陪了七天。所有的长老、将军都知道我喜欢上水妖,忧虑得很。每日轮番派人来劝说我,都被我轰了出去。有些被我拒绝过的将军对他恨之入骨,想方设法给他难堪。
“只要我离开他片刻,便有人找来挑衅。但他瞧在我的面子上只是微笑着不说话。有一次那姓石的将军辱骂得很了,他忍不住出了手,一个手指就将那笨蛋打得半个月爬不起身来。”
龙神道:“七天以后,他的毒全好了,要离开龙宫了。我那时傻气得紧,竟真的送了一只泪螺给他。心想既然已经大方了,那便索性大方到家罢。他看见泪螺欢喜得不行,说改天也回送一个礼物给我。
“我想起他说的,那贱人是金族女子,便故意说那好啊,不过我想要昆仑的风啸石,自小生活在海里,还从没见过高山上随风呼啸的石头呢。那风啸石是昆仑的一个圣景。他笑了笑,什么都没再说就走了。
“他走了以后,我便开始后悔了。没日没夜地想他,想起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他说的每一句话。那七天里的每一刻都成了我反复回忆的时光。我开始变得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因为一些小事大发雷霆。”
她微微一笑,颇为苦涩:“我这凶残的名声,便是那时落下的吧。这样又过了半年,我以为永远也瞧不见他了,对他又是牵挂又是怨恨,好几回想要挟带全族之兵,攻到北海去,将那薄情人抓回龙宫。这想法当真可笑,可是女人喜欢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就会变得荒唐傻气了。
“有一天晚上,我巡海回来的时候,在珊瑚礁上瞧见他。他身上好些伤痕,冲着我微笑,手指上还滴溜溜地转着一颗风啸石。”
龙神道:“瞧见他的时候,我突然就哭了起来,那一刻我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爱他爱得这般刻骨铭心,脆弱得连一点欢喜与快乐也禁受不起。他瞧见我哭了,立即就慌了阵脚。嘿嘿,女人的眼泪当真是什么也抵挡不住的利器。
“可是那时我太年轻啦,傲气得很,不懂得好好利用这个武器。是了,是不是因为如此,在他的眼里,我一直是一个坚强而独立的女人,所以不需要他去爱怜和呵护呢?
“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给我那颗风啸石,和那贱人吵了一架,又在昆仑山待了几个月,才悄悄地取下了这颗风啸石。他那一身的伤,便是在下山时与金族的大神石夷相斗时留下的。他对我的情意,难道真的只是像对妹子么?男人的心,都是这般云里雾里,瞧不清楚吗?”
她叹了一口气,道:“那时我又是欢喜又是感动,以为在他的心里,我终于有了一个位置。以后的两个月,是我这半生里最为快乐的日子。
“他一直在东海疗伤,除了陪我之外,也与其它长老、将军们渐渐地熟稔起来,常常与不少龙宫勇士一道去降伏东海的怪兽。
“大家都对他佩服得紧,瞧见他来了之后,我的性情大为好转,对他抗拒之心也就越来越淡。拓拔,就在那段日子里,我将你身上的这枝珊瑚笛送了与他。那些夜里,他用这笛子吹的曲子可真好听。”
龙神素来自我率性,敢爱敢恨,这些事随想随说,坦坦荡荡,丝毫羞怯回避之意也没有。
起初蚩尤还颇有些尴尬,但听到后来,也逐渐自然起来。但他对这儿女情意的**反复知之甚少,只盼着早些听到纤纤的身世,是以有些不耐。
而拓拔野素来景仰科汗淮,又生性多情,听得出神,心想:倘若是我,只怕也是如科大侠一般弄不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