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二 大小孩(1 / 2)
凌乐说:“你忘了?在找女友的那个梦里,他被老虎咬死了。”
“不是说被‘本我’杀死吗?老虎是他的本我?”奚音想不明白。
明天解释说:“本我可以是自己,但大多数时候会根据自身所遇的情况,幻化成不同的形象。比如凶狠的猛兽,十分讨厌或者畏惧的熟人,也可能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物体,它可以没有具体的形象、轮廓,就如一团黑影。”
“那什么情况下会是老虎?”
“被熟人或者不认识的野蛮人追赶,一般是由于短期内人际关系紧张所造成;而凶恶的猛兽,狰狞的怪物等,是积压的负面情绪的化身;至于模糊的不明物体,则是长期的压抑所导致的恐惧情绪,这个是最难化解的一种情况。”
凌乐恍然:“所以周先生的本我,就是他的负面情绪?”
“是。周先生被本我杀死之后,因为我们的干预,虽然肯直面本我,但并不接受本我的存在。而这恰恰是矛盾的所在点,人怎么能回避自身的情绪呢?”
“必须要他接受本我吗?”奚音想的简单,既然是负面情绪,丢掉不就好了?
梦疗师却坚持道:“必须接受!我们要让他正视本我,要让他明白,正真追逐他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只有这样他才会知道,要想梦里不再被追逐,他必须要在心理上接受本我,并与之达成和解。”
“怎么和解?”奚音脑回路绕的远,“他一被追就跑,总不能我们摁着他的头,让他和老虎做朋友吧?”
明天失笑连连:“当然不是!知悉了症结,下药的事儿就交给我,随我来吧。”
三人回到映梦室,周小乐还兀自躺在梦疗仓里不敢动,见到明天等人进来,立马想要起来,却被凌乐一把按回去。
“急什么?还没录完呢。”
“什么?还要做梦?”少年周小乐吓得脸都白了。
奚音安抚他说:“你别怕,这回我们陪你一起,做什么噩梦都不用怕!”
明天话不多说,直接伸手遮住他的眼睛:“你看到了什么?”
“你挡住了,我什么也看不到!”周小乐忍不住去拽他的手。
明天不为所动,只说:“你睡着了,眼睛也是闭着的,可一样能在梦里看见东西,是不是?”
“是能看见,可我现在……”
“你静下心仔细看!像在梦里一样,睁开你心里的眼睛,看看是不是有一座房子?很高很大……”
“好像……”周小乐不再挣扎,犹疑着说:“是能看见东西……”
梦疗师继续说:“对,再仔细看,是不是能看见那座房子?”
这回周小乐肯定道:“是,房子很高,很大。”
梦疗师接着说:“虽然周围灰蒙蒙的有些暗,可你还是能清晰的看见那座房子,因为房子里有光亮。你朝着光亮向前走,轻轻的推开那扇门,地板上有巨大的脚印……”
周小乐身边各握着他一只手的凌乐和奚音,听见梦疗师的描述后,忍不住好奇,闭了眼也去看。他口中的那座房子,便在黑暗中一点点显现。
房子确实很高,很大。
奚音和凌乐站在门口,还没有门的三分之一高,厚重的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她们闪身入内,瞥见地砖上清晰的巨大脚印,才惊觉已然入梦。
“小乐!”
空荡荡的房间内回荡着熟悉的声音,周小乐清楚明白的听到,却还是躲在昏暗的角落中不敢出去。他心里知道自己是在梦境,可奈何满屋找不到一个出口,唯一的门厚重又高大,他费尽力气竟然不能推动半分。
“小乐?你在哪儿?”
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他认得这是恋人杨梅在呼唤,虽然比起未婚妻,他更愿意见到她,却还是躲在原地没有动作。
既然是梦,见与不见有什么区别呢?
哦,错了!
即使不是梦,见了也没有什么意义。
生活与他而言,总是过分玩笑。
年幼时他只想有个圆满的家,父母却抛弃他重新组建了家庭,他们倒是求得圆满,却独留他一人苦涩。
如同丧家之犬般,来回在两个家庭轮住时,他就像一个沉重却又不得不负担的包袱。大到生活费用,小到吃喝拉撒,两家总要摆到桌面上争个面红耳赤,生怕己方多出一分钱。
而往往那样的场合,他是被彻底无视的。尽管大人们总拉他当主角,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无论在哪个世界,他从来都只是个多余的配角。
可笑的是,总有人喜欢跑到他的世界指手画脚,甚至左右他的决定。
杨梅是他的第一个恋人,也是他曾经想与之共白首的爱人,却只因为年纪比他大几岁,就无辜遭受了诸多的骂名和委屈。
他们分手却是因为他的懦弱。
是的,在漫长的成长岁月里,他习惯了小心翼翼的活着。以至于在经年累月的时间长河中,因为害怕犯错而养成了唯命是从的性格。
也是直到婚恋遇阻,他才惊觉,自己竟然不敢轻易对大人们说不。
哪怕在成年以后,他练就了一身强壮的体魄,也无法战胜根深蒂固的懦弱秉性。恋人因此离他而去,新的婚恋对象是自小熟识的朋友,为婚而婚的恋爱虽然不那么刻骨铭心,却也足够牵绊难舍。
然而,随着婚期的日益临近,恐惧变成压在心口的石头,一天比一天加重。他仿佛回到了每隔半年就要换一次‘家’的时候,那种看着时间掐着点的恐慌,像一张无形的网,牢牢缠住他的脖颈,让他有种快要难以呼吸的错觉。
就像现在,他躲在角落里静静地听着未婚妻和杨梅的呼唤,却一点也不高兴,反倒紧紧绷着一根弦,仿佛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可往往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他越害怕见到亏欠之人,那两人偏偏出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