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88区情况（1 / 2）

天色转灰时，乔纳森驶进了88区。他很快发现流浪汉，躺街者，那些以怪异姿势行走的人都消失了，但地上仍然遍布垃圾。他继续往前行驶，街头只剩下了零星的几顶帐篷。

乔纳森猜想一定是政府对88区进行了大搜查，搜出藏匿于每一顶帐篷，每一座房子里的上帝恩典。而那些无家可归者想必很多人都被送到了林奇康复院。当然，被送进康复院的不只是无家可归者，肯定还有一些疑似注射了上帝恩典的居民。

所以，街区更萧条了，一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错落衰败的建筑里透出的疏灯，宛若躲蔵于深海洞穴之中奇异生物散发出来的冷光。

前方的岔道口一盏孤灯亮着，散发着昏暗的光。乔纳森倏然想起了那个跟自己有着同样面孔的流浪汉。现在他确定那是他的另一个分身。如此卑微而令人嫌恶，那是人人都会逃避的自己。即使活成讨厌的模样，人人也都希望是个体面之人。

乔纳森带着哀伤的情绪驶过孤灯，再从后视镜里看去时他蓦地踩下了刹车，只见后视镜里，流浪汉手端着破碗，背着鼓鼓囊囊的全部身家，站在岔道前。尽管他全身透明，仿佛昏光凝聚的形，但乔纳森仍然看清他脸上交织着迷茫和麻木的神情。

他在犹豫前面的路是该向左还是向右？

他似乎又无所谓哪条道通往天堂，哪条道连接着地狱。

如此伫立在那里，任岁月蹉跎。

乔纳森心底突然涌上恐惧，猛地踩下油门——雪弗兰如一道白色幻影在空旷寂静的街头飞驰，很快消失于沉沉暮色里。

进入理想街，理想街也跟88区其他街道一条死寂得没有一个人影。到了寻梦人酒吧，酒吧的卷帘门拉着，位于二楼的招牌像是经历了半个世纪的沧桑歪歪斜斜地吊着，“寻梦人”三字剥蚀得模糊不清。

乔纳森又驱车赶到了理想国酒吧，理想国酒吧门没有关，里面黑魆魆的，仿佛踏进去，就会跌进深渊。

踌躇了一阵，他惊心胆颤地走进去，借着电筒光，首先映进眼帘的是狭长的吧台。吧台上没有酒杯，酒吧后面的货架上陈列的各类酒水，色泽暗淡，看上去就像在那里陈放了一个世纪之久。走过吧台，前面是摆放着桌椅的餐饮区，一切看上去跟上次他和科普拉来时一模一样。他快速地穿过桌椅，绕过空旷的舞池，朝楼梯奔去。

他站在了四楼的走廊里，朝着走廊尽头的门望去，脑子里浮现吉姆从里面冲出来，他朝吉姆开枪的情景。

在放慢的时空中，吉姆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将他摔在地上。跟随着记忆，他目光在地板上一片干涸的血迹上停住了，那是他喷向吉姆的血。吉姆狂怒地把他摔出去，以致他晕厥，在梦中看到吉姆抱着那个叫玛西娅的白裙女人从窗户里跳出去，在枪林弹雨中逃进了工业园。

乔纳森站在了窗前，看着窗下的街道，街道一片黑暗，比进来前更加黑暗了。他这才注意到整条街已经没有一盏亮着的灯。

他转过身去，突然看到了地板上的一滩干涸的血迹。与其说是他看到了血迹，莫如说是血迹突然冒出来，跳进了他的视线里——当时这屋子里还有马里奥·安古洛，他胳膊上挂着绷带，脸缠着纱布，悲悲惨惨地趴在地板上，旁边躺着一根拐杖。

那根拐杖已经不在了。但安古洛那时的状况不太可能杵着拐杖站起来。那时候他的小弟也都跑光了，谁会回来帮他呢？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安古洛被冲进来搜查的警察抬出去了。

他目光落在办公桌上，办公桌的抽屉拉开了，柜门打开了，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还有一些类似合同的资料散落在地板上。他仿佛看到一两个警官站在办公桌前，非常焦虑地一顿猛翻。

如果这里有“上帝恩典”的话，一定已经被警方搜走了。

乔纳森出了理想国，钻进雪弗兰。工业园终于出现在了眼前，远远望去幢幢暗影仿佛嵯峨嶙峋的丘岭。再近一些时，他看清那些“丘岭”并没有变成他在韩医生的催眠室里醒来前所看到的废墟状态。

一座座矗立在杂草中的废屋就像一群蹲伏于黑暗中的巨兽。乔纳森感觉他进入了一片诡怪的荒原，而这片荒原似乎与自己的心灵相关。他心底突然涌起慌乱，仿佛倏然闪现的水蛇，顺着脚底闪到头顶，激起浑身一阵激淋。

忽然，传来一阵隐约的叫声，听不出是哭还是在喊，也无法辨清声音来自何处。他深吸一口气，细听时，声音却消失了。

在工业园慢慢地行驶了好一阵，突然一座坍塌的建筑出现在远光灯中，他看看周围，确定眼前的建筑正是吉姆曾躲藏的废弃的厂房。

厂房塌了一半，另一半竟完好无损，就像一股力量从中间劈下来，定向爆破了一半的墙体。乔纳森沿着完好的墙体朝后走去，在吉姆曾逃跑的窗前站住了。窗洞黑黢黢的，仿佛把手伸进去，手都会被黑暗吞噬。

但不知怎的，乔纳森抓着窗框翻了进去，落地瞬间发出的沉闷声响让他突然有种踩在某头巨兽的喉咙上的怪异感觉。

他忙将手电打下去，见到地面，不禁松了口气。顺着电筒光看去，占据屋子中间的庞大机械被倒塌的墙掩埋了一半。接着他转过头去，见通往地下室的走廊还在，而另一侧走廊被淹没在残砖断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