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惊梦 其五（1 / 2）
在梓阳乡下，初冬的午后往往是慵懒的。一年的农活在这时已经清空，地里也只剩下些自家用来吃的蔬菜。这时村里最常见的活动，便是三五个村民聚在一起，拿家里不用的废旧铁锅生一盆火，围着火堆磕瓜子、喝茶吃糖，或是搓一两盘麻将。嘴里往往聊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或是今年地里的收成如何，哪家的谁谁又如何发财之类。
但今天，袁家村的村民们多了一样新的话题。不必多说，自然是上午温果捉青蛙一事。
“依我说啊，那东西指定是成精了。就该早点除掉了事，不然啊，指不定哪天会回来报复咧！”一名上了年纪的女村民郑重其事地说道，那语调和声音不像是在危言耸听。
“就是就是，还记得老刘头他儿子说的吗？天玑派来的灵修者！那家伙光用根舌头就打趴啦！还是袁钰家的女娃专门拿了药来，才勉强捉到……”
“这事儿就该叫那个啥子‘御灵协会’的人来办。他们对妖兽可从不手软咧！”
听着大娘们的闲聊，一旁路过的温果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她本来也打算去烤烤火的，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自己上午的表现，也确实不配给村民们留下什么好印象。
她并非那种在家里待不住的人，只不过在行李送来之前，楚遥家里实在没什么让她感兴趣的东西。况且楚遥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可能一直陪她。小珏走后，两人又闲聊了一小会儿，温果便提出要自己出来散散步。
其实自己要搬来住这件事，不仅楚遥早就收到了通知，连小珏都是知道的。从始至终就只有温果一人被蒙在鼓里而已，说心里没一点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局里那宿舍跟给犯人住的没什么两样，行李搬来搬去也很是麻烦。最关键的是他们居然不放心楚遥跟自己两个人住，拜托，他们把她温果当什么人了？
不过乡村的景色也许真有治愈人心的效果。望着村里大片空旷的农田、顺着新修的公路蔓延而下的河水、还有不远处那冬意将至未至，只染上几抹金黄的山林、以及隐隐藏身其中的几户人家……到达梓阳后遇到的种种不快，都在清新的空气涌入后，被排出了体外。
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理解了那些选择归隐田园的人们。那个姓杨的诗人说什么“小隐隐山林，大隐隐城郭”。但有些宁静，恐怕只有在山野之中才能找到。而袁家村，刚好就是那隐于山野中的一片乐土。相信自己住在村里的这些日子，能收获一些从未有过的体验。
至少在听到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前，温果是这么想的。
灵修者的听力并非常人能比，而原型是蝙蝠的温果，更是保留了种族优势。她能在很远的地方听清烤火的老太们在交谈什么。常人耳里那若有若无，很容易被忽略的惨叫声，在她听来，却是如同划过天际的响雷，将袁家村的宁静撕破。
日影西斜，不少人家早早地生气了炊烟。温果本来已经在外面走累了，打算回楚遥家里，自己的行李差不多也该送来了。但显然，老天爷并不打算让今天就这么结束。
她的目光迅速定位到声音传来的位置，是一片小山坡的山脚处。有一条岔路通往那里，岔路的另一头就是今上午自己抓青蛙的地方。偏偏是在山林里，偏偏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温果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体内的灵力开始流转，温果用出了最快的速度赶路。按理说这其实相当浪费灵力，但此时的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靠着灵力的加持，加上乡下的空间足够开阔。温果能够如同飞鸟般在农田之间穿行。只需要用脚在田埂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会瞬间出现在十多米外的另一头。
仅仅一分多钟后，温果便已经从公路上冲上山坡，来到了叫声传来的位置。哀嚎声早已停止，给她带路的换成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以及……一股奇特的香气。
随着味道逐渐浓烈，温果终于看见了一处土坡旁躺倒的女孩。虽然换了声衣服，但温果还是一眼认出那是小珏。
女孩身上的伤口简直触目惊心，后背、腿上、胳膊处的衣物被撕出大片大片的口子。下面的伤口之深，已经可以隐隐看见白骨，而且是结结实实的肉都没了。看衣物破损处和伤口的形状，无疑是野兽撕咬所致。
温果只用了一秒，便从难以置信和震怒中冷静下来。没心思仔细去察看伤势，她第一时间确认了小珏的呼吸和心跳。已经极其微弱了，但万幸还在。
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温果一边伸手按住小珏的脖颈，往里注入自己的灵力——幸好袭击她的野兽没朝那儿下手，不然肯定当场就一命呜呼了。一边飞速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曦和的电话。他人现在多半在城里，但应该能安排村里的人来帮忙。
电话接通后，温果简明扼要地告诉了曦和这边的情况，还有发现小珏的位置。那头一开始还准备跟她开个玩笑来着，但听见温果的语气后，也立刻严肃了起来。最后只叫温果在那边稍等，照看好女孩，便挂断了电话。
温果当然会好好照看小珏。灵力注入算是一种抢救的手段，一旦开始，她必须片刻不离，控制自己的灵力在小珏体内流转，直到情况稳定下来为止。但这也管不了多长时间，一来温果体内的灵力有限，二来这灵力并非小珏自身炼化，身体早晚会出现排异，或是内脏经受不住灵力的流转，从而爆发大出血……
好在两种情况都没有出现在小珏身上，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在温果拼了老命的调节下，小珏身上伤口的血逐渐止住，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总算不像刚才那样若有若无，似乎随时都会断掉。
总算可以松一口气后，温果开始观察起周围的情况。除了滚落到远处的背篓，温果最在意的，便是小珏那被撕破的挎包，里面的东西散落的满地都是：零钱、卡通贴纸、各色包装的糖果、一根小号的老式单筒望远镜、某种瓶装的不知名液体、一把小水果刀……
温果上午才用过的驱兽喷雾也在其中。但显然事发突然，小珏根本来不及将它从包里掏出来，便已经遇害。还有那朵石棘花，只是花瓣沾了点灰尘而已，同样没能尽到保护主人的职责。
那个挎包……如果是饥饿的野兽冲着吃人来的话，根本没必要把它弄开才对。而且说起来，袭击小珏的野兽哪去了？从一开始就没见着，就算是感应到她的灵力要逃跑，也该有个过程才对。
“咕……”那是一阵从喉咙里传出来的低吟，沉闷而充满敌意，像是看到陌生人的狗会发出的声音，但又有些许不同。毫无征兆地从自温果身后的树丛里传来。
留给温果的反应时间并不多，因为低吟结束的一瞬间，那家伙便冲了过来！
换作其他灵修者，这一记从视野盲区发起的攻击也许很难应对。不巧的是，它今天碰见的是温果。
虽然差距相当细微，但不同的脚步声代表着不同的距离，温果算准时机，灵力汇聚于左手，然后猛地往一挥！
一拳正中目标的同时，温果也转过身来，想看看袭击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不看还好，一看今晚做噩梦的素材就有了，如果今晚自己还有机会睡觉的。
这是……狗吗？
看体型，那东西确实算不上什么猛兽，而是与农村常见的看家土狗无异。但一条条细长的肉须正从它的嘴里伸出来，有的吐露在外，不断晃动着。还有些则附在脸上，似乎是长在了上面。每条肉须上都有类似于血管或经脉的青绿色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