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另一出人生另一出戏(2 / 2)
而宋文倩母女,从头至尾就只是静静的看着。
或许开始的时候,蒋氏是不知道的,可后来渐渐也看明白了罢!
她心里是什么想法呢?
灼华猜测着,许刚明白过来的时候她心中是憋屈的,是恨的,自己忍了那么些年,熬了那么些年,最终还是逃不过这一天。
可后来看着那对母女处处吃瘪,心里大约也痛快了吧!
温氏如今忙着争宠都来不及,至少不会再有时间去算计宋文倩的婚事了。
倚楼说的生动,姑娘们听得也高兴。
可笑着笑着,慢慢都笑不出来了。
世上男子即便不似文远伯宠妾灭妻,可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呢?
熺微还好,毕竟年岁还小,不懂男女之事,只觉着听得十分有趣。
煊慧和焆灵却是都心有戚戚的样子。
即便你有再好的家世,即便年轻的时候颜色再好,可,朝代更迭,家族起落,花开花落,谁又能永远的笑下去?
陛下赐美人,同僚赠美妾,长辈塞小星。
你不主动,有的是人帮你主动。
身为正妻,还不能表现出半点的不乐意,否则就是一条“善妒”的罪名扣下来,到时候就又要有无数的人跳出来说你不贤。
上一世,她的丈夫李彧是亲王、是太子,他有好多侧妃侍妾,无数的美人,她是正妃,可除了初一、十五,他的夜晚都是属于旁人的。
她不但不能妒忌,还得在李彧偏宠了哪个美人后,帮着平衡掣肘。妾室有了孩子,他不想留,还要借着她的手去除掉自己的孩子,叫她这个痴心人背负骂名。
上一世,沈焆灵那样得徐家看重,那样得徐惟宠爱,还不是要一个又一个的把美貌女子送给丈夫,好博一个贤惠的名儿么!
更何况女子待到四十,便不再适合生育了,到了那天,作为妻子在不愿意也必须欢欢喜喜的将美貌女子送上丈夫的床。
然后,在漫长的后半生里,还得微笑着、贤惠的看着丈夫再与旁的女子恩爱生子。
年老色衰的正室,又能做什么呢?
不过是数着屋里的青砖,一回又一回,而已。
听完了文远伯家的戏,刚送走了姐姐妹妹们,秋水就领着宋文倩进了来。
宋文倩拉着灼华细细瞧了好一会儿,青丝半挽的垂在脸颊处,更显面色苍白柔弱,好在眼神明亮,看起来还算有精神,“你也太会瞒了,要不是昨日听表哥说起都不晓得你中毒的事。”
“府里出了个心思腌臜的,总是不光彩,哪里还敢往外了去说呢!”灼华无奈的一叹,感慨道:“还好不是什么剧毒,已经无碍了。”
宋文倩眸光微凛,“我听表哥说,那要需得长时间的下下去,可忽然加了朱砂去催化,显然是不想要你性命的,若如此,她费那么大周折想做什么?”
灼华蹙眉摇头道:“谁知道呢!”
宋文倩微微斜了他一眼,戏谑道:“你是不知表哥说起的时候脸都白了,可见他着急呢!”
灼华装不出来娇羞样子,只得抿唇傻笑。
宋文倩好笑的摇摇头,又问道:“查出来谁做的了么?”
灼华似茫然的望着门口的光阴,“哪里这么容易,证人都叫灭了口了。”
“你……”宋文倩看着她,似有话说,又有些为难的样子。
灼华挥了挥手,秋水长天退了出去,倚楼和听风守住窗口,“姐姐有什么说就是。”
宋文倩隔着门窗看了眼倚楼的身影,悠悠道:“你这几个丫头倒是妥贴的很。”
灼华目光温和,点头称是,若非如此,她日子可就真的难了。
宋文倩拉着她的手,推心置腹道:“我和母亲昨儿一直都在想会是谁,原以为是北辽的奸细,可听着表哥说的是长久给你下的药,便无有可能了。你的为人我们是知道的,最是能忍好相处不过的了,算计你却不要你性命,那便是对你这个人有所图谋了。”
灼华看了她一眼,慢慢侧首看着窗外光影沉浮。
宋文倩说的不算隐晦,却也没有点了名儿,道:“所以你如今可在愧疚她掉了身子?你对她有所愧疚,必是要为她言语的。她得了管家的权力,咱们这些外人多少也能看明白些东西,但她兄长再得力到底不过是个侯府的庶出。”
“老太太给了脸面,却未必真叫她扶正,你们可是国公府的门第,如何能叫他们破落的侯府拿捏的!”
灼华凝着窗外灼烈的日头,微微一笑。这便是聪明人的思维了。
宋文倩眼中一片清明了然,“都是一辈子熬在高门大院里的,门第身份的重要性,咱们懂,她也懂。你得家中长辈的疼爱,咱们知道,她也知道。”
“老太太瞧不上妾室,又是谁人不知?那苏氏我是见过两回的,是个有心机的,可他们永安侯府如今看着风光,到底还只是个空架子,哪个勋爵人家不是靠着几代经营才有些根基的。”
“她想要更顺利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你这得宠的嫡女便是她眼里最好的筹码。所以她只害你,却不要你性命,便是想拿你做情分立功劳。”
宋文倩说的有些急,她们晓得灼华是聪明,可到底年幼最是扛不住人情。
若只是叫苏氏顺势利用一把得了个便宜也便罢了,若真是苏氏下的手,如此心机算计,以后灼华哪里还有稳当日子可过的。
“这些东西不必我来说,你看的比我要通透,我所怀疑的其实你心里也都怀疑过,是吧?”
灼华面色渐渐沉了下去,慢慢的,唇瓣抿了抿又浅浅笑了一下。
握着她的手微微捏了捏,似在找一份相知的感同身受,淡声道:“瞒不过姐姐和表姑母。”
前世里她与宋文倩不过点头之交,与煊慧更是鸡飞狗跳,今世里这般懂自己的人竟是她们。
可说是缘分当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文倩说的是啊,都是大宅门里熬了一辈子的,苏氏怎么会猜不到老太太的用意呢?
见她如此说,文倩心下稍稍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沉沉道:“总算你也有所防备的。可那人如今已是如此,往后呢?她能一回得手就会有第二回,只有那千日做贼的,哪有咱们千日防贼的。千万要定下了罪才行。”
屋子里的冰块渐渐消融殆尽,一股暑意顺着窗棂缝隙进来,闷得人喘不过气。
灼华长长吁了一声,点头道:“如今老太太暗里查着,想来很快就有个结果的。我若不傻些、天真些,哪里能稳住她们。”
文倩叹了叹,只觉得人生大抵都是这样艰难了,“难为你小小年纪了。原想着你有老太太护着还能安稳些,如今瞧着竟还比我难。那温氏不过闹些好处去,你家这个却是狠的。”
“我外家虽远在京里,好歹关键时候能帮上一把,可礼亲王府哪怕权势再高到底远在云南。老太太再护着你,可先得是定国公府的当家主母,然后才是你的祖母,有些表面的文章还是得做。”
灼华对文倩母女的关心十分感激,如今她们自己尚且身在水深火热之中,却还要分了心力来关心自己。
用力握了握文倩的手,笑了笑:“便是如此我才更不能叫祖母为了我而为难,有些委屈,终究还是要忍过去的。”
文倩压了压眼角的泪痕,目光落在那一汪冰雪消融的水面上,它独自沁凉哪还管着人是否有凉意。
心里难受,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
文倩感慨道:“那时候我还不明白,如何你看我家怎那样清楚,如今算是明白了,哪里是旁观者清,压根是你经历的比我难。”
灼华面上有薄薄如霜的凉意,垂眸无奈一笑:“旁人瞧咱们出身高门,进进出出前呼后拥的那样风光,哪里会晓得咱们过得竟是这样污糟日子。咱们都好好的,这样的日子总能过去的。”
絮絮了半日,又问了伯夫人的身子。
文倩立时红了眼眶,微微撇开了脸去,眼泪巴拉巴拉的直掉。
灼华心头不免突突了一下,急道:“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