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再兴(2 / 2)
尽管没有丝线传递情报,斯瑞卡多还是从脚步声分别出了在办公室前徘徊驻足的女儿。在得到父亲的认可后,麦拉轻轻推开了虚掩的办公室大门,生锈的门轴在阴影中发出刺耳呻吟声,走廊上昏暗的烛火将少女一头金灿灿的长发点缀得熠熠生辉,却几乎无法穿透办公间内挥之不去的阴霾。
“父亲,我和我的朋友们有事想和您商量。”
麦拉的语气有些生硬,毕竟这些年来他们一直没有机会以父女的关系相处,即便消除了丝线和石碑对二人关系产生的负面影响,二人间的隔阂和芥蒂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修复的。
“如果是有关市郊民众的救援措施,我已经尽力而为了。”斯瑞卡多苦笑着说,“毕竟我区别对待阿斯兰特州居民的事被公诸于众后,很难想象会有群众继续支持一个很可能下一秒就道貌岸然地命令他们牺牲生命的男人连任州长。在苏纳切断我和丝线的连系后,那些举行启示仪式的议会成员也在短短数小时内人间蒸发,不再向我提供各类援助。作为名义上的州长,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号召收容所尽可能帮助心智正常的城郊居民了。”
“我们希望您提供的协助与州长身份无关。”跟在麦拉身后的苏纳插话道,“我们大致查明了这场灾祸的始作俑者的藏身之处,不过由于降雪的干扰我们无法顺利到达目标的所在之处。所以希望您能够提供一些丝线加固我们的交通工具,以便跨越风雪的屏障。”
“不错的主意,不过在你将与我体内连通的丝线切断后,我就没办法随心所欲地操控这些丝线了。”斯瑞卡多让一段金丝于掌中立直成柱,与掌心临近的根部区域还能保持僵直,屋顶附近的丝线便已经开始左摇右摆,难以塑形了。斯瑞卡多继续说道,“只是缠绕在直升机机身上这种程度还勉强可以做到,但是一旦直升机升空,我就无法保证这些丝线能坚守防线多久了。”
“这一点我能想办法解决。”麦拉从斯瑞卡多的手中接过了丝线。不同于在斯瑞卡多手中蔫耷耷、病悷悷的模样,丝线与麦拉手掌接触的瞬间便如同拧紧的琴弦般倏地绷紧起来,尖锐的线头在天花板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划痕,“虽然持久力方面不必担心,不过我可没办法精准地控制每一根丝线的位置和动作,只能用比较原始粗暴的方法送你们上去了。”
“原始粗暴的方法是指?”穆恩有些不解地重复了一遍麦拉的遣词。
“大概是像《杰克与豌豆》那样,直接用丝线将我们托上去吧。”苏纳解释道。
“哦哦,那样也挺不错的,总比被困在直升机中发生空难强多了!”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穆恩似乎对麦拉提出的这个备选方案十分满意。
“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从那种海拔的高空中摔落,是不是空难已经没有差别了吧?”穆恩对于航空技术的盲目不信任让苏纳着实有些哭笑不得,转而对麦拉说道,“我对这个方案没有意见。不过麦拉你的身体没问题吗,刚刚经历了不小的变故,可不要过分勉强自己啊。”
“无须担心,可别忘了我的体侧成绩几乎是你的两倍。比起担心我,倒不如考虑一下如何应对那只云层中的弗兰肯,对方既然能自如地于云层中穿梭,可以预计它会比一般人类更加擅长空战。”嘴上不依不饶,麦拉的嘴角却微微上扬。不过她很快便收敛笑意,对一旁有些走神的斯瑞卡多说道,“还有你,虽然这次行动不需要你参与实施,但是这不代表你就有时间独享清闲,闷在房间里自哀自怨了。”
“是是,那么请问我需要做些什么呢?”斯瑞卡多苦笑着发问,如今他依旧有些不在状态,却也远没有三人刚进门时那样阴郁消极了。看着在谈话中占据主动地位,向自己发号施令的女儿,斯瑞卡多不由感慨,或许她的女儿比他更适合成为领袖。
“以你现在现在的状态没办法长时间维持市区的屏障吧,此外我还需要抽取部分丝线送苏纳他们升空,市区中的丝线如果维持原有布局,那样脆弱的防线很快就被风雪突破。事到如今,不妨撤离市区外的围墙以加固上方的防御工事,并借这个机会向城郊全面开放,放行居民入内避险。”麦拉说道,“不过就算苏纳他们能尽快解决肇事者,市区也无法避免遭受损害;而且一直以来城区内都对城郊的灾情进行了夸大其词的负面宣传,直接对外开放无疑会引起部分居民的抗议和不安。所以我们需要你利用州长的身份进行演讲,鼓舞群众团结互助的同时对灾情进行正确科普,无论是为了熬过艰难时局还是为灾后统筹重建这都是极为重要的。”
“明白了,我会在天亮后尽快安排的。”一想到复杂繁琐的重建工作,斯瑞卡多颇为头痛地长叹了口气。如今他只想得过且过地将三人支走,在繁重的公务缠身之前在房间中享受片刻的安宁。
“老伯,你是脱离世俗太久了失去时间观念了吗?现在已经是黎明时分了,再过一会太阳就要升起来喽。”
仿佛是为了证实穆恩的话语,一缕晨光穿过灰暗的云层,将第一抹光明的萌芽播种于混沌之中。以此为契机,牛奶般黏稠又淡薄的日光在夜幕中扩散蔓延,不知不觉间阴冷漆黑的办公室也被这股柔和温暖的日光填满,大红色的天鹅绒在启幕的舞台上尽情卖弄着妖艳的魅力,为这间死气沉沉的办公间内带来蓬勃朝气。斯瑞卡多揉了揉自己疲惫淤黑的眼皮,这道晨光宣告着他的休假计划彻底告吹,不过这久违的阳光对他而言是那样的温暖耀眼——并且无比怀念。
“那位老伯没问题吗?看上去好像不太靠得住的样子。”穆恩环抱双臂走在队列的最前端,漫不经心地将过道上小石子踢开。阔别多日的三人身躯和心态相较从前都有了些许改变,多年以来共处养成的习惯却使他们仍然能够像过往一样轻松自得地聚在一起闲聊。
“伯父再怎么说也是靠自己的实力当选议员的,就算不考虑任职州长多年以来积累的威信力,我们也应该对他保有一份信任不是吗?”苏纳说道。
“很难想像一个多年没有在公众媒体上露面的政客会在群众中留有多少威信力。”队伍末端的麦拉对苏纳的看法提出了异议,“就现状而言,重要的是‘有人做’而不是‘谁去做’。面对危难时,群众更乐于见到的是一个有自信有担当的领导人向他们指明前进的方向,而不是一个自视甚高的政客吹嘘自己过去的丰功伟绩。虽然我的爸爸笨手笨脚,做事经常掉链子,但是他在体恤民心方面一向做的不错。”
“哦?出乎意料地是个好父亲呢。”穆恩喃喃说道。
“说起来,那段时间穆恩你完全没有来过我家做客,今天你应该还是第一次和我的父亲见面吧?”
“麦拉——”苏纳小声而急促地提醒道,这也麦拉回忆起了为什么那段时间里穆恩与他们几乎没有留下交集。
“啊,抱歉。”
“嗯?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俩还在乎那件事啊?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就让它过去吧。”穆恩满脸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带头走出了金宫大门,“好啦,别在后面磨磨蹭蹭了,赶紧把这边的问题解决了,我们还要去找奥赖恩大叔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