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暗夜(2 / 2)
格里迪先是微微一愣,但是回忆起苏纳迄今为止的所作所为,他立即理解了苏纳的用心。单手抱起弗雅,一头冲向楼梯的方向,虽然他很快便被台阶绊倒,滚下了足足半层楼,但好在他最终也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并带着弗雅迅速撤离了战线。在二人离开后,滞留在楼道内的一人一蛇很快便从强光的短暂致盲中恢复,满怀敌意地注视着对方。
“小子,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苟延残喘到现在的,不过凭你的身手居然敢留下来断后,看来你是活得腻味了!”飞蛇嘶鸣着试图恫吓苏纳,只是与飞蛇多番交手后,苏纳早已不会再被这种小把戏影响。
“全员撤离是不可能的,但是想要收拾我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苏纳手腕轻轻一翻,赤红的镰刀便以高速构成,出现在了他的掌中。
“还真敢说,前两回你可是在我的手下连三个回合都没撑过,便早早败下阵来。”
“有句古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一次我可不会再那么容易落入你的圈套中了。”苏纳说着挥动镰刀,挡下了从吊顶角落射向自己的两枚獠牙。在复盘反省第二次战斗后,苏纳便发现飞蛇用以偷袭暗算的獠牙并不能从任意平面处随意释放,而必须是至少两个平面相交的角落,掌握了这一规律后,需要严加防范的位置其实并不多。
“哦?看来确实有所长进——算了,反正那两个人本来也不是我的目标,在这里陪你玩玩倒也无妨。”
飞蛇说着挥动碗口粗细的蛇身,横扫向苏纳的门面。眼见这一击势大力沉,苏纳只得俯低身子避其锋芒,随后一刀砍在不及缩回的蛇身上。同第一次一样,虽然刀刃完美地切中了飞蛇的身躯,却未能突破表层的鳞甲,只是在蛇鳞上擦出了一串火星。飞蛇却是顺势向苏纳吐出了一大滩酸液,逼得他不得不收刀后撤。
与飞蛇交战数十回合后,苏纳逐渐体力不支,呼吸也逐渐紊乱。虽然逐渐适应了飞蛇的攻击方式与速度,但是苦于无法突破鳞甲的防御,即便苏纳在招式上占得上风,却迟迟无法给予飞蛇半点创伤。最终在一次架开飞蛇的冲撞后,苏纳疏忽了飞蛇的后续追击,左臂被随之而来的蛇尾死死缠住,锋利的蛇鳞轻而易举地割开了他的皮肤,强韧的蛇身更是勒得他左臂酸麻,几乎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飞蛇乘胜追击,操纵着数枚獠牙同时射向苏纳的右臂,单手持刀的苏纳奋力扫开了大部分蛇牙,但仍有一枚漏网之鱼突破了他的防线,刺进了他的手腕之中。锐利的蛇牙勾住苏纳的腕骨并向后拉扯,想要一举解除他的武装,不甘心就此落败的苏纳将手中的镰刀掷向飞蛇的脑门。然而飞蛇却也早早料到了苏纳的这番垂死挣扎,脑袋微微一侧便轻易地避开了这有用无谋的一击,镰刀掠过它的颧骨,直直凿进了天花板,孤零零地悬吊于半空之中。
“结束了,小子!虽然直到落幕前都有些无聊,你姑且也算是演了一出好戏吧!”飞蛇得意十足地接近苏纳,如今它可以轻易咬断苏纳的脖子,但是面对难能得手的猎物它还是准备好好折磨玩弄一番。
“是、是吗,既然让你感到无聊了,那就这场闹剧趁早收尾吧?”
苏纳泰然自若的神情让飞蛇松弛的神经重又绷紧了几分,然而却为时已晚。伴随着锐器破空的铮铮声,悬吊于天花板上的镰刀竟径直飞回了苏纳手中,凑在苏纳身前的飞蛇躲闪不及,转瞬之间便被倒勾的刀刃刺瞎了右眼。剧烈的疼痛使他悲鸣不已,缠绕着苏纳左臂的蛇尾下意识松开,整条蛇更是在地上不停地翻滚抽搐。
苏纳自然没有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他迅速切断了连接手腕内蛇牙的肌肉纤维,随即在飞蛇恢复起身前快步上前,一脚踏住了飞蛇的蛇身,并用镰刀压制住了飞蛇的口部:“很痛对吧?正因为你的身上覆盖着这样坚实的鳞片让你得以免遭伤痛,你在感到疼痛时才会显得那样真切强烈而难以忍受。但是正因为你的残忍暴行,数以百计的人类感受到了数倍、甚至数十倍于你的疼痛!”
“为、为什么会这样——”相较于外族的感受,飞蛇显然更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它疑惑地凝视着缠绕在苏纳右手上的细长丝线,“为什么你能准备那种东西,在这里构成术应该不能——”
“的确,在受到弗兰肯影响的领域中,因为缺乏基本粒子没有办法使用构成术,就算我采取什么小动作也会因为你的眼线立即曝光。但是还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的行动完全脱离了你的干涉和监视。”飞蛇立即回忆起了苏纳曾在病房中藏匿的短短十余分钟。虽然因为光源的存在,他的搭档无法向他反馈那三人的一举一动,但是在发现三人并没有试图用论外手段逃脱后,飞蛇便也觉得这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垂死挣扎罢了,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却万万没想到这名不起眼的人类幼崽竟暗中布置好了算计自己的计划。
相较于飞蛇的惊愕无措,苏纳却显然没什么心思与它讨论自己的计划布置。他操弄着镰刀轻而易举地撬开了飞蛇的嘴巴:“我的确没办法破坏你的鳞片对你构成伤害,但是你也不是全身里外都有着鳞片保护着不是吗?像是眼睛、口腔以及消化道这类部位,都只不过是肉体凡躯罢了,寻常武器或许难以造成损伤,但是我的这把镰刀却可以切断弗兰肯的身躯,让你们像普通人类一样受伤失血,最终迎接死亡。”
闻言飞蛇的身躯微微发颤,一改之前狂妄无礼的态度,转而低声下气地向苏纳求饶道:“等等!我也是不得已才对医院中的人类下手的!你也知道吧,人类大多都仇视甚至主动追杀弗兰肯,如果我们不先下手为强,最终遭殃的只会是我们呐!”
“就算是撒谎也不会编得像样些吗?”苏纳微微皱起了眉,“第一次相遇时你就和我挑明了,你是单纯因为仇恨和喜好才选择残杀人类的。再说先不论医院中的大部分人只是没有战斗力的平民,他们甚至连弗兰肯的存在都不曾知晓,又从何威胁得到你们的生存?”
“这、这个,虽然我不否认我与人类敌对的行为是受到了仇恨的影响,但是人非圣贤,只要一念尚存,任何人都会受到感情的左右。况且这里的人虽然不会直接伤害我们,却极有可能将我们的存在报告给军方,甚至设法限制我们的行动直至被人类政府缉拿,这种行为与谋害我们的性命有什么差异?”见苏纳将信将疑,飞蛇连忙补充说道,“还有,那些被我吞下的人类还没有失去性命,等风头过去我自然会将他们吐出来。但是如果你将我就地斩杀,他们也只能和我一同化作脓水了。”
虽然苏纳没有完全信服飞蛇的话,但这一番说辞却毫无疑问使他犹豫了。直到他注意到飞蛇眼中流露出的狡黠得意的神色,他才明白这只弗兰肯打从一开始口中便没有半句实话,片刻的迟疑不定使他的动作慢了半拍,飞蛇喉中激射而出的毒液径直浸入了他的眼中。强忍着眼部剧痛,苏纳挥动镰刀,试图在彻底失明前给予飞蛇重创,然而直抵脑髓的剧痛与眩晕感让他片刻之间便失去了方向感,这一击最终只是凿在了飞蛇脑袋旁的瓷砖上。
飞蛇乘胜追击,粗壮的蛇身轻而易举地掀翻了步履虚浮的苏纳,并顺势缠住了苏纳的身躯。苏纳每呼出一口气,蛇身便向内收紧一分,飞蛇身上的肌肉比苏纳想象中的更为强韧,仅仅是捆绑便让他全身上下的骨骼嘎嘣作响,单凭自己的力气完全无望挣脱,更别提肺部的空气愈加减少,很快苏纳的意识便因为缺氧逐渐变得黯淡模糊。
“呵,优柔寡断自命清高,最后自食苦果。你还真是像传言中那样不堪入目啊。”一道冷峻低沉的讥笑声在飞蛇的身后响起。飞蛇的心下一凛,只见一名身披黑衣的人类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一人一蛇的身后不足两米的位置,冷眼旁观着事态发展。虽然飞蛇大部分心力都被用以对付苏纳,但是它自认为自己还没有松懈到察一名人类欺近周身却毫无察觉,不过这名人类青年手无寸铁,也没有对自己表现出明显的敌意,因此飞蛇并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
“你是什——”
青年没有给飞蛇说出第四个字的机会,暗黑色的刀芒一闪而过。飞蛇甚至没有看清青年是如何取出或是收起武器的,也没有感到一丝疼痛,仅仅在那一瞬间,它引以为傲的蛇鳞和脊椎骨一齐截断。它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的下半身摔落在地,下一秒,如柱的鲜血从他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等等!不、不要杀我!无论是给您当牛做马我都愿意,所以——”见青年面色不善地逼近,恐惧至极的飞蛇连忙哀声求饶。
“不巧的是,我做不缺的就是给我当牛做马的人,因为无论是牛还是马都有可能对主子反咬一口,你说不是吗?”青年毫不留情地上前一脚,将悬浮在半空中的蛇头踢翻在地。
“可、可恶!你们给我记好了,这个仇我一定会报的!喂,你还在愣着干嘛,撤退了,撤退!”仿佛是在应答飞蛇的吆喝,盘踞在医护大楼内的黑色颗粒如鼠群般聚集于蛇头之下,随即撞碎玻璃漫无目的地向着天空逃窜。
虽然青年可以毫不费力地拦下落荒而逃的两只弗兰肯,但是他显然没有这个兴致,只是环抱双臂倚在窗台上,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苏纳从飞蛇的尸骸中爬出。
此时苏纳的双眼被蛇毒灼瞎,完全看不见任何事物,只得凭感觉向着青年的方向答谢道:“咳咳,感谢同僚出手相助,若不是——”
“你不要误会了,我可不是想救你才出手的。以我的立场而言,我倒是巴不得你刚刚就被那只杂鱼收拾了。”青年冷冷地打断了苏纳的话语,“我原本只是想来见见那个大名鼎鼎的‘苏纳’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顺便试试你的身手,只是没想到你连对付那只杂鱼都费劲。现在你又瞎了眼睛,我再和你动手比武,就算得胜也只会显得我胜之不武。”
“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就我所知我除了体能低于一般士兵水准,其他方面就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所谓‘大名鼎鼎’显然是名不其实了,只是我有些好奇,你是从哪里探听到我的消息的?”苏纳随口搭话道,只是他却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言却使得这位青年大发雷霆。
“为什么我一定要回答你的问题?吃饱喝足了就对别人的生活刨根究底?这可真是都市人特有的消遣方式,还是说你自认为自己的品性高人一等,可以毫无廉耻之心地对别人的行为指手画脚?”青年的反驳让苏纳无言以对,他正欲为自己的失礼行为道歉,青年的脚步声却径直向着自己的相反方向远去。无奈之下,苏纳只得抛开繁文缛节,向青年提出了最重要的疑问。
“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下次见面时我还要好好答谢你呢。”
青年的脚步停顿了半拍,似乎是在考虑如何回答苏纳的问题,而最终他也只是不温不火地回答道:“那就等下次见面时再告诉你吧。不过在晚钟敲响之前,能不再见面对我们二人而言,都是好事。”